洛南音脸上全是清透的水珠，顺着她的侧脸在小巧的下巴处汇聚成水滴，一滴一滴地落在殷羡的手腕上，将他手腕处那猩红的血晕染开来。
她依旧逞强瞪着眼，却像小鹿一样，惴惴的。
殷羡恢复了稀疏平常的神色，淡淡道：“怎么，不咬了？”
极度紧张过后的洛南音，此刻只觉得身子发软，刚刚还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现在也消弭的差不多了。
她微微抬眼望着殷羡。
那眉眼，水墨画似的，带着些许的风清月白却又不失凌厉。
洛南音觉得她肯定是湖水喝多了，要不然现在怎么这么想哭呢？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发酸，道：“谁说我不咬了！”说罢，脑袋凑上前对着他的肩膀又是一口。
只不过这次咬，她没有用力，只是一点一点的用牙齿磨。
殷羡身体僵了一瞬，眸底变得有些深晦。
他正准备把她从身上扯下来，却突然感觉后颈落下了滚烫的一滴。
洛南音浑身湿漉漉的，落下的泪却滚烫，浸润了他的衣衫，透到他的皮肤上。
她这是哭了么？
“是啊，反正自从我上次偷听到了你们的讲话，左右都是要死的。”
洛南音把下巴搁在殷羡的肩膀上，声音带着嗡嗡的鼻音。
“可我就是贪生怕死，不管是我委曲求全也好，还是主动对付你也好，都是因为我贪生怕死。没人护着，我只能自己努力活着。”
“但我不觉得我有多贪心，我一想到如果死了，要死好久好久，我就更想努力活着，哪怕一天也行。”
要努力活着，因为死了，会死好久好久。
她的声音很轻，就像是自言自语，卷挟着湖面吹来的微风，竟带着些许湿润的味道，让人心生动容。
她一向跋扈张扬，突然这般煽情起来，竟让人无从招架。
然而这动容的气氛还没维持多长时间，就听见洛南音话锋一转：“主要是这世上好吃的东西太多了，一想到自己死后就再也吃不到好吃的了，心里就很难过。麻辣鹌鹑，鼓板螃蟹，玉面葫芦，油焖香菇，山珍蕨菜，腰果芹心，芥末鸭掌，三线龙凤球，金蟾玉鲍……”
“……”殷羡的额角再一次狠狠地抽了抽。
洛南音从他颈间抬起头，她脸上的泪水已经干掉了，只有眼睛还有些泛红。她望着殷羡，突然咧开嘴笑了。
殷羡垂下眼帘，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后道：“笑不出来就别笑了。”
而洛南音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似的，自顾自地笑，这笑容颇有一番悲壮的意味。她道：“你杀了我吧。”
殷羡眉头微动，没有说话。
“我求也求了，闹也闹了，更何况我还咬了你一口，该发泄的也发泄了，所以我准备好去死了。”
她深呼一口气，又道，“如果殷世子对我印象还不算太差，那我恳请换一种体面的方式结束我的生命，淹死的样子实在是太丑了。”
洛南音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望着殷羡，那模样乖巧，安定，小鹿一样。但殷羡硬是在她眼里看出了些许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