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个身着红裙、眉眼明艳的女子,已经彻底香消玉殒在了这个人世间。
导致兰芷清每次一回想起这件事情,都会觉得非常唏嘘。
面前,是青山柳绿,一片春景大好,兰芷清坐在郊野中,头顶是落英缤纷的杨树,前方是一座汉白玉雕刻精致的坟墓。
墓前很新,还有前不久有人前来拜祭过的痕迹。
兰芷清看了一眼墓碑上镌刻着的“故太子妃慕容萱之墓”这行字,唇角撇出了一抹轻蔑而又苦涩的笑容。
“人已经死了,给做一个这么豪华的墓碑,又能有什么用呢?都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你又看不见,有何用处呢?”
兰芷清盯着墓碑,无声沉默,将墓前的一沓黄色纸钱拿过,安静的看着它们焚烧殆尽,随后方才将她手腕上一直挎着的竹筐,往前放在了炉洞中。
“慕容萱,我给你报仇了。虽然我知道你一直瞧不上我,总是因为宇文元棋的缘故,而对我存有各种芥蒂。但是你死的不值,兰淑儿那贱人才是真正该死的人。她害了你,把你逼到如此境地。今日,我也将她逼到与你一般的死地。也算是勉强能够让你瞑目九泉了吧。”
兰芷清的语气带着叹惋,可是说起话来的时候,却更像是一个老友的口气。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明艳到惊为天人。虽然你的五官没有继承西梁人的异族优势,五官也没有独孤润月那般完美,但你身上那股英气之美,是独孤润月万万也及不上的。”
“嫁给宇文元棋,是一个意外。是我害的你,对于这件事情的责任,我从来都不逃避。不管你最终答应嫁给宇文元棋,到底是迫无无奈,还是渴望皇后的位置,我都不想去管。”
“慕容萱,你曾说你护着秦如雪,是因为她当初对你有恩。最开始你不分是非,但你是个有担当、且愿赌服输的女子。后来你我闹翻,也是因为你替秦如雪说情。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想你我现在大概就会成为像红纱姐姐、晴初公主这般的好友吧?”
兰芷清长叹了一口气,将那篮子里的血腥东西,放进了燃烧的火焰当中。
浓烟四起,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兰芷清却没有皱眉,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那篮东西焚烧殆尽,就像是烧完了所有的肮脏的东西,让这些往事都跟着散尽。
“慕容萱——”
兰芷清站起身来,将裙摆上的褶皱全部拍去,这才蹙了秀眉,轻声叹道:
“希望你下辈子再投胎的时候,不要再遇到像宇文元棋这样的夫君了。你这样刚烈的女子,配得上更好的如意郎君。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我……能够成为心智相投的朋友罢。”
如果可以的话,兰芷清是非常渴望能够跟慕容萱成为朋友的。
但可惜了。
一切都已经消散于风中,兰芷清又最后看了一眼那矗立在微风中的墓碑,这才重新提起裙摆,转身往回走。
这山中的小径,曲曲折折,要是换做平常,兰芷清走起这条路来,肯定会觉得不耐烦。
可是今日春景甚好,这山上的春花,又都比城里面的那些桃梨粉白开的晚些,兰芷清走过来,也不觉得单调,甚至因为心里卸下了一个重担,而不自觉地步伐轻快起来。
走着走着,便远远地望见那小径的尽头,出现了一抹玄黑色的高大身影。
那人长身玉立,身影熟悉,额上镶着的银簪狼纹抹额,一身黑底红边的大氅,还有在春风吹拂下扬起的一头如墨长发,都让兰芷清怔在了原地。
怎么……会是他?
“清儿。”
宇文流渊本来是抬头看着落英缤纷的山花,见兰芷清靠近,这才缓缓垂下眸来,一张鬓若刀裁的俊脸无悲无喜,语声沉寂。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兰芷清怔了片刻,随后脸上便很快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她提起裙摆,脚踝上的铃铛作响,倏地一下便朝着男人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整个人像是甩赖的竹鼠般,直接挂在了宇文流渊的身上。
“你该不会是……专门过来接我的吧?”
兰芷清狡黠一笑,一双笑眼盈盈。
宇文流渊本想揽过她,可他突然闻到了一股隐约飘来的血腥味儿,宇文流渊当即皱起了好看的眉,眼底深处划过一抹担忧:
“你受伤了?”
“没有。”
兰芷清见他有立即就要发火的倾向,赶紧摇了摇头。
“不是我受伤,夫君你放心好了,这是别人的血迹。”
“谁的血?”
宇文流渊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凝肃,这让兰芷清有些露怯,在那边犹犹豫豫的支吾了许久,方才老实承认道:
“是我大姐的血。”
闻言,宇文流渊紧张的神色才终于舒缓。
他既然能一路跟着兰芷清到这里,那自然也知道了天牢中发生的事情。
那些狱卒没有抵得住宇文流渊手下人的诱惑,还是把兰芷清在牢中对兰淑儿做出的一言一行,全都禀告给了宇文流渊。
“嗯。”
宇文流渊淡淡颔首,将她抱起在怀中,并顺手擦掉了她手臂上还残留着的那些血迹。
“知道了,只要你没受伤就行。”
“咦?”
兰芷清抱住他的脖颈,脸上的神色有些疑惑。
她原以为,面对自己的暴行,面对那些甚至是堪称得上是“心狠手辣、歹毒无情”的那些手段,宇文流渊多多少少也会被她吓到,或者是心存忌惮。
但她却没想到,宇文流渊的反应居然这么平淡,只是点了个头,说了句“知道了”,就不再追究。
兰芷清用手捏了他赛雪欺霜的面颊:
“你不觉得我可怕吗?不觉得我残忍?不觉得我不可理喻?”
到时候,她在狱中干下的事情,肯定又会被传的满京城皆知。
本来京城的百姓就觉得她兰芷清霸道,要是再听说这回事,还指不定要把她给怎么骂呢。
宇文流渊闻言默不吭声,只是抱着她下着一级级山路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