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下午时分的阳光明媚，早春已过，这太阳竟多了几分夏日里的燥热。
兰芷清提着一篮子的瓜果点心，在长街上走两步晃两步，等到晃到天牢门前的时候，她已经满头大汗。
“站住，什么人？”
看守天牢的侍卫与普通的狱卒不同，看上去更加森然威严，没有那么好说话。
但万变不离其宗。
兰芷清一凑到跟前，先是把脸上的面纱一摘，随后又对着侍卫队长眯眸一笑，并贼兮兮的从衣袖里掏出了两枚金锭子，明目张胆的塞进了对方的袖口中。
“都是老熟人了，给行个方便呗？我进去看望我姐姐，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
这个侍卫很眼熟，她认识，想来原先应该是金羽卫里的小头目，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贬到这里做了天牢的侍卫队长。
现在……应当正是缺钱的时候，也是最缺乏贵人相助的时候。
对方也是个拎得清的，才看见兰芷清面容的第一刻，就把她给辨认了出来，当即惊讶的张大了嘴：
“王、王妃娘娘，您怎么亲自来了？”
开什么玩笑。
这位可是文远侯府家的二小姐，梅山的小公主，现在还是九王妃！
像天牢这种污秽的地方，兰芷清怎么会亲自跑来呢？而且、而且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
“是我是我，嘘——声音小点，别被其他人给看见了。”
兰芷清坦然承认，并且还给对方比出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哦……”
那侍卫乖巧的点点头，一边不动声色的将兰芷清递来的银两手下，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恍然。
“王妃娘娘，您方才说，您是来看您姐姐的？”
也难怪侍卫这么惊讶。
毕竟，他很了解天牢这个地方。凡是进来过的人，几乎都已经没有任何机会能够再出去了。
对于这些死囚的家人来说，这种时候，唯恐避之不及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专程跑到天牢，来看望这些被处斩在即的死囚呢？
可是兰芷清却来了。
一般的贵胄小姐都嫌弃肮脏和刺鼻难闻的味道，可兰芷清面色如常，很坦然的就来了。
直到这个时候，这个以前很少和世家小姐们近距离接触的侍卫队长，才终于对兰芷清为代表的这个群体刮目相看。
“行的，既然王妃娘娘您都吩咐了，那咱们做属下的，肯定是不能拂了王妃娘娘您的兴致。来人啊，把门打开，人让她进去一趟。”
兰芷清的脸上浮现出了喜色，看起来挺真诚的，可是话里真正的开心和喜悦却全都是装出来的。
“嗯。”
侍卫队长没看出来，还以为兰芷清今天是发自真心的来看望兰淑儿，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
“最近天牢里天气寒冷，王妃娘娘您今天来看望这位死囚。可以是可以，但是就是时间不能够拖得太长。”
“我明白的。”
兰芷清也很好说话，“这种时候，要是万一哪里出了什么差错和纰漏，让我大姐给跑了，那事情可就算是闹大了，到最后也不知道应该算到谁的头上来。这位大哥你放心好了，芷清虽然小，但这点简单的道理还是懂的。”
见兰芷清如此上道，那侍卫表示很欣慰。
“探望时间不能超过半个时辰，还请王妃娘娘您自行安排。”
兰芷清就得以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近了这桩看起来非常森严而又无情的建筑物。
刚一迈进天牢的大门，兰芷清就闻到了一股非常刺鼻的味道。
那味道很不好闻，像是什么东西潮湿糜烂之后，跟血水和铁锈混在一起发酵之后，形成的一种霉味和腐臭味混合的味道。
如果一定要让兰芷清用一种味道来形容的话，那就很像是杀鸡过后腐烂的血水味道。
“呕——”
因为实在是太难闻，兰芷清刚进来人就忍不住的胃里翻涌，好在她及时拿起一块茶点放在鼻子下方，勉强挡了挡这股味道，而是闻了闻茶点的清香，这才没有直接吐出来。
“这味儿，我的天……”
兰芷清算是领教过了。
她感觉自己之前是真的有点太小瞧天牢这种鬼地方了。
就冲着这股味道，想必她以后都不会再轻易踏足这里了。
一边走，一边问每一个牢房外守着的侍卫小哥：
“请问兰淑儿被关押在哪里？”
“往前走，道路尽头右拐，左数第四个牢房。”
“好，知道了，多谢。”
兰芷清彬彬有礼，那些侍卫小哥脸上森冷，感觉就像是个木头人，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好在宇文流渊平日里也是这样冷着张脸看起来很难相处，所以兰芷清习惯了，也没有多么害怕。
“姑娘，救救我们吧……”
“冤枉啊！我们是冤枉的！”
“皇上，我要见皇上！放肆，你们敢这样拉扯本宫，你们知道本宫是谁吗？”
“姑娘，你为什么能进来这里，快点出去吧，这里不适合你，小心别染脏了你的裙子……”
牢里很嘈杂。
兰芷清很从一个牢房的门口路过，那些个死囚犯们就会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
于是兰芷清发现，能够被关在天牢里的死囚，都不是一般的普通百姓。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在进来这里之前，都是有着显赫的身份，最次也是达官显贵。
就好比兰淑儿，她虽然犯了大错，但是她在身份上还是文远侯府家的小姐，是东宫太子的宠妾，是太子良媛。
所以……
还是与普通百姓有些不同的。
兰芷清挎着篮子，在通道里走了很久，她选择性的去忽略了那些受刑过后被严刑拷打的犯人们的哀嚎声，目不斜视的朝着侍卫所指的那间牢房走去。
直到她隔得远远的，似乎看见了那道蜷缩在角落里，已经完全今非昔比的灰色人影时，兰芷清方才终于刹住脚步，就那么俏生生的矗立在那间牢房的外部。
“姐姐。”
兰芷清唇角微扬，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是笑着的，可是其中却并没有包含多少温度。
她冷冷撇唇道：
“好久不见，我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