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芷清不是刻意为宇文流渊辩解,如果能够知道聂鹤洋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记恨宇文流渊,事情也会变得好办很多。
“我……”
唯有在涉及到跟这个问题有关的事情时,聂鹤洋的态度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变得支支吾吾的,再也不复方才的硬气。
面对兰芷清灼热的目光,聂鹤洋有些不敢盯着看她的视线,地牢里冰冷的铁链作响,聂鹤洋把头偏了过去,语声喑哑道:
“这跟你没有关系,我知道你现在是九王妃,但是你也不过是才嫁进来的。我虽然跟宇文流渊有仇,却也还是分得清楚是非的。你走吧,趁我还没有反悔之前。”
只要聂鹤洋想,即使他现在都已经被束缚成这样了,他却也还是可以随时伤害到兰芷清的。
作为星罗阁的阁主,这区区地牢还是困不住他的。
只不过是因为他心里出于误伤了兰芷清的愧疚,才不愿轻易的逃离这里。
要是等聂鹤洋反悔了,兰芷清孤身一人前来,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可不知道为什么,兰芷清不害怕聂鹤洋。
或者说,打从她第一次被聂鹤洋绑架起,她就从来都没有害怕过这位星罗阁的神秘阁主。
即使对方有再高的身手,再出神入化的箭术,她也依旧不怕。
“我不走。”
兰芷清皱着眉,态度难得强硬了一回:
“如果不能彻底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你的存在就会像一把催命的刀,一直悬于人的脖颈。与其那样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倒不如一口气摊牌,把所有的事情和恩怨都给说清楚,要来的爽快。”
她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更不喜欢拖拖拉拉。
宇文流渊到底哪里招惹了你们,难道直接说清楚不好吗,非得弄成这幅神神秘秘的憋屈样子,把人给着急死?
兰芷清是个脾气暴躁的,见聂鹤洋迟迟不肯开口,她的火气也一下子便窜上来了:
“聂阁主,你口口声声你是为了报仇,所以才如此针对宇文流渊的。你说你的仇恨只针对他一个人,你从来都不想伤害除他以外的人。可……事实呢?”
兰芷清的嗓音清脆,回荡在这个昏暗的地下牢房中,可谓是掷地有声。
她步步逼近,丝毫不给聂鹤洋任何反驳的机会:
“事实是你不想伤害其他无辜的人,却已经给其他人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害。倘若日后你果真报仇雪恨,可留下来的例如像我这样的王府家眷,就要忍受无尽的痛苦和伤害。我们又何其无辜?”
兰芷清的嗓音里布满了警醒:
“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你心愿的,聂阁主,你能明白吗?”
她痛心疾首的质问,让聂鹤洋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兰芷清的问题。
因为他知道她说得对。
虽然他的确不像伤害无辜的人,可他却已经在这些事件中,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到了无辜的人。
比如说上一次,他想杀的人是宇文流渊,可穿云箭从远处飞来,射穿了翡翠楼的层板,害得蔺溪桥从二楼坠了下去,当场重伤昏迷。
后来,他为了杀宇文流渊,又伤害了兰芷清。他当时在兰芷清身上留下的箭伤,又害得兰芷清差点被荣枭侮辱。
无论这些本来是否是他所想,可他已经给其他无辜的人带来了伤害。
可……
聂鹤洋咬着下唇,倏然对着兰芷清抬起了一双猩红的眼眸:
“你只道宇文流渊若是死了,九王府的那些家眷下人们会无辜受累。可我柳府上上下下数百口人的性命,难道就不无辜了吗?!”
聂鹤洋几乎是含泪吼出这些话的。
“我三岁时,因体质虚弱,三番两头的病倒,被路过的天师视为不祥之物。父亲看我可怜,不忍我被抛弃,便让母亲连夜带我上了十九峰,想带我在山中隐姓埋名的活下去,不再沾染家族中的是是非非。”
“可是……母亲操劳过度,身体又有旧疾,她根本无力抚养我。好在后来,有魔窟中的一位神秘师父,好心收养了我,教我武功,教我做人的道理,就像父亲那般,在母亲逝世之后,让我长大成人。”
“我好不容易盼着盼着,能够有一天回到柳家,和我的父亲、家人们团聚。可是我才走到半路,就听到了他们一夜之间被灭满门的消息!”
聂鹤洋说到这里的时候,俊眸中已经含着一片的泪光:
“你能明白这种感受吗?这种希望落空的感觉,比你曾经什么都没有拥有过,什么都没有期盼过,还要痛苦万分!”
“我在魔窟中,没有一天不在算着自己能够返回柳家的日子。我日盼、夜盼,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换了是你,你能接受吗?”
聂鹤洋说到这里,额头上的青筋全都暴了起来,那双俊眸里充斥着的是蚀骨恨意:
“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宇文流渊那个卑鄙小人给造成的!柳家不过做了一件小小的错事,他便对柳家赶紧杀绝!像是他这样的小人,就算是被千刀万剐,也绝不足惜!”
兰芷清听到这里,脸色怔然。
她似乎终于有些明白了。
看着眼前愤慨的聂鹤洋,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臂指着他道:
“原来……你是柳家的人?”
看来聂鹤洋便是柳家的一条漏网之鱼了。
当初宇文流渊一夜间铁血灭门柳家的事情,兰芷清也的确是听说过的。
这件事情在整个京城都闹得轰轰烈烈,据说柳家当时非常的凄凉,那漫天的血气和火光,几乎都快要冲破了京城的上空。
但凡是京城中的居民,没有一个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兰芷清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惊恐看向聂鹤洋道:
“柳家嫡长子柳寅元跟你是什么关系?”
柳寅元,柳家正房所出嫡长子,是柳家老爷生前最宠爱、也是最得意、最优秀的儿子。
宇文流渊杀到柳家的当晚,本不想杀柳寅元的性命,但是柳寅元挥剑自刎,追随父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