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芷清转身就朝着大缸跑去。
宇文流渊刚准备脱下他外袍套着的那件玄黑大氅给衣不蔽体的她先披上,一抬眼就看到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越跑越远,当即面露愠色。
“兰芷清——你又要做什么?”
眼看着那抹娇小的身影直冲大缸,宇文流渊眼角一抽,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糟了,她该不会是想……
他蹙眉出声喝止:“别跳,缸里有水!”
可惜,他终归还是晚了一步。
兰芷清已经纵身起跳,直到她“噗通”一声落进缸里,被猛然窜上来的水花呛了一鼻子的时候,她方才听见九王姗姗来迟的劝阻声。
什么?!
兰芷清气得几欲吐血: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好在她水性还算不错,只是刚进来的时候有些惊慌失措,不小心呛了几口水,但她很快便镇定了下来,用手捏住鼻子、屏住呼吸,她渐渐沉入缸底,安静的等待着时机到来。
而与此同时,太子宇文元棋也已经杀到了场中。
“九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宇文元棋朗声一笑,他进来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水缸的异样。
缸里,兰芷清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把面前几只总往她袖子里钻的锦鲤给往边上拨了拨。
原来她之前想错了,这根本就不是一口废弃的大缸,而是宇文流渊特地养在院子里的一缸锦鲤!
只是也不知道宇文流渊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居然把鱼缸就这么随手扔在角落里落灰,也不打扫干净,害她以为这口大缸已经废弃,这才不管不顾的跳了进去!
宇文流渊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表现的就如同她方才从不曾出现在院子里一般。
“呵,的确是好久不见。不知皇兄硬闯我九王府,到底有何贵干?””
兰芷清一边束起耳朵偷听,同时心里有些犯嘀咕:
也不知道……九王会不会出卖她?
面对冷漠而又不近人情的九王,宇文元棋笑得如沐春风,仿佛根本不在意九王的态度:
“九弟,瞧你说的,我这哪能算得上是硬闯呢?别总是这么见外好不好,我可是你皇兄!”
太子今日穿着一身金线勾袖的衮龙袍,出门前还特地束了玉冠,他本就长着一张温润如玉的俊美脸庞,脸上更是永远挂着“亲切”而又“和善”的笑容,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向外发散着他皇太子的贤德美名。
前世,兰芷清就从未看清过这个人。
她之所以被宇文元棋玩弄于鼓掌中,就是因为他的笑容太过温柔和煦,具有强烈的欺骗性。
“九弟啊,兄弟本应如手足,你总是这般孤僻,实在是让皇兄颇为寒心——”
“噢?是么。”宇文流渊闻言冷冷一笑,“我看倒未必。”
他直接拒绝了宇文元棋的主动示好,让宇文元棋的笑容僵在脸上,场中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感受到这兄弟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就连屏息偷听的兰芷清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们一起紧张起来:
——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居然已经恶劣到了这种地步么?
好在关键时刻,护卫蓝珀气喘吁吁赶到场中。
“王爷恕罪!太子殿下他非要闯进来,属下没能拦住太子殿下,属下失职、办事不力、罪该万死,还请王爷责罚!”
护卫一进门就用怨念的眼神瞪了一眼宇文元棋,这才急忙单膝跪倒在宇文流渊面前。
宇文流渊的语气很淡:
“起来吧,自己去库房领罚。”
“是!谢王爷!”
蓝珀听命起身,连一个字都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他走之前,又忍不住的用颇为厌恶的眼神恶狠狠的剜了一眼太子。
宇文元棋被他瞪得毛骨悚然,好不容易才把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压了下去。
兰芷清听见他清了清嗓子:
“九弟,皇兄知道你身体不适,真不是成心想叨扰你的。只是父皇说了,让我务必亲自督促你来参加明天的宫宴,你若是不来,父皇怕是又得怪罪我了。”
他的一言一行,都极具一个宽容仁厚的皇长子所该有的风范,倒是把每每耍性子不来参加宫宴的九王宇文流渊,给衬托的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兰芷清冷哼一声:
虚伪!
“皇兄言重,既然你都亲自来通知了,本王岂有不去的道理。”
宇文流渊的语气里已经颇有几分不耐烦:
“敢问皇兄还有别的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就请速速离开吧。”
他赶起人来,向来都是毫不留情的。
“呃,倒也没什么别的事……只是……”
宇文元棋显得略窘迫,他一面敷衍的回应着,一面用眼角余光左顾右盼,似乎是在院子里寻找着什么。
“只是九弟啊——”
宇文元棋皱着眉头吞吞吐吐,“你这院子里,怎么也没见有个侍女伺候着啊?”
真是奇了怪了。
他之前派来的那个婢女水仙,容貌可是万里挑一,是他和淑儿一起层层选拔、经过严苛训练之后才安插进九王府的。按理说这等美人,就算没机会爬上主子的床榻,至少也该混成个贴身侍女,有足够的机会对主子下手。
可放眼望去,这九弟的身边除了男人就是男人,连个婢女的影子都没有。
难道水仙的身份败露,已经被九弟除掉了?
“什么侍女?皇兄为何会突然问这个?”
宇文流渊的语气刹那间变得异常凶狠。
宇文元棋似乎是有些害怕他,急忙畏畏缩缩笑着转移话题: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九弟你别太敏感。”
“嗬,说起婢女,臣弟倒是想起来了。”
宇文流渊忽然阴戾一笑,“方才臣弟的府里有个婢女,在茶盏里下毒,已经被臣弟处决了。可她区区一个小小的婢女,哪来这么大的胆量敢谋害皇嗣,必然是有人在她背后指使。皇兄,如果依你来看,你觉得她背后的那个主子……会是谁呢?”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暗含杀机。
兰芷清在缸里听得心惊胆战,她似乎有些听明白了,之前那个被九王一把掐死,并由她亲手埋在院子里的婢女,很有可能就是太子派来的奸细!
她有点为九王愤愤不平:
宇文元棋,居然又是你在背后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