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是晚上八点钟。
宋珂抬头望了眼夜空，一轮皎洁的明月清清冷冷地挂在天边，冷风刮来，她下意识地用围巾捂住了鼻子，尔后快速找到自己的车，坐了上去。
她从包包里摸出手机，摁亮屏幕，上面没有任何信息提醒，她不死心，手指点进信息页面，还认真地看了看，结果什么也没有。
两个小时之前，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宋珂犹豫纠结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把韩书瑞的号码从黑名单上解除，并给他发了条信息，希望能跟他见一面。
却迟迟没有收到他的回复，这一晃，两个小时就过去了，仍旧没任何动静，等待的过程总是煎熬的，宋珂心里有些凉。
烦躁地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位上，往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之前她避着韩书瑞如蛇竭，却不曾想如今两人会对调了身份。
果然做人不能做得太绝。
正想着，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宋珂蓦然睁眼，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探身去捞回手机。
她瞟了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心脏忽然扑通扑通地跳得极快。
宋珂沉了沉气息，接通电话，蠕着唇轻轻地“喂”了一声。
“小珂？”男人清冷的嗓音，透过话筒，灌入耳膜。
宋珂很紧张，却维持着平静的气息，“是我。”
电话那端默了两秒，“先前在忙，没看到信息。”好像是生怕她会误会，他刻意解释了下。
“噢。”他的话宋珂不知从何接起，只能傻傻地应着。
韩书瑞问：“你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是这夜色作祟还是隔着话筒的缘故，他清冷的声音听着莫名有些温柔，宋珂有一瞬间将他和少年时代的影子重叠到了一起。
但也仅仅只有一瞬，她很快就清醒过来，简短地回答：“在医院，准备离开了。”
他似乎对她在医院这消息并不意外，“不是想见面吗？我给你发个地址定位，你过来吧。”
宋珂微微收紧力道握住手机，抿了抿唇，“明天可以吗？”
“你不方便吗？”韩书瑞问了句，却并不打算听她的答案，兀自补充了句，“我明天一早要飞东山城出差，具体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确定。”
宋珂看了看时间，略一思忖，“地址不要太远，我十点以后还有事。”
“好。”
挂了电话，一分钟不到，宋珂就收到了他发来的定位，是南桥会所楼下的餐厅，距离不近不远，开车大概半小时就到。
宋珂推门而入时，韩书瑞已经到了。
即便四下的男人几乎都是大同小异西装革履，他却最吸引人眼球的那位，让人一眼便能认出。
宋珂走上前，尚未开口，他便抬脸朝她勾了勾唇，“我一会儿在这上面还有个应酬，约在这儿不介意？”
如果他真对她心怀不轨，此时应该约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方便他对她上下其手，而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是为了消除她的顾虑，而特意安排的。
虽然他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冷漠的气息，但言行举止却十分符合商场新贵的作风，礼仪到位，绅士有度。
宋珂心如明镜似的。
“不介意。”宋珂脱下大衣和围巾，在他的对面坐下来。
韩书瑞给她倒了杯热麦茶的同时招来服务员点餐，宋珂皱了皱眉头，“话说完我就走，耽搁不了你多少时间。”
楼上就是纸醉金迷的娱乐场地，但这儿的隔音效果极佳，不管上头如何令人沉迷混乱放飞自我，这一层餐厅却是很安静舒适。
优雅的钢琴曲，柔和的灯光，简直就是约会的首选。
可惜，这儿是南桥会所，即便名声被包裹得再漂亮，也掩盖不住私底下某些声色犬马的存在，而在这四周坐着的一对对一双双男男女女，表现得再恩爱，十之有九都是些见不得光的关系。
宋珂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也如坐针毡，始终觉得不自在，只希望能速战速决。
韩书瑞置若罔闻，“我还没吃晚餐，我们边吃边聊。”
他说这话说得坦荡，也不是在咨询的她的意见，对此宋珂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听见他麻溜地点了一堆菜名，到底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你吃得了那么多吗？”
有钱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浪费粮食吧？
“就这些吧。”追加完一瓶酒，他终于舍得合上菜单。
韩书瑞抿了口麦茶，清冷的目光徐徐落在宋珂微绷着的脸庞上，慢条斯理地开口，“没想到你会主动联系我。”
重逢之后，她一直都是避之不却的态度，现在忽然主动联系，他当然不会蠢到以为她在念旧情。
可是韩书瑞就是欣喜，不管她是带着目的接近。
宋珂贴着杯壁的手微微收紧，隔着一张桌子，与他四目相对，“你之前希望我进中森工作，现在还有效吗？”
“沈太太有沈先生养，不缺钱，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出去工作过得那么辛苦。”
温漠的嗓音，一字不漏丢复述了她曾经说过的话。
他又深又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唇角勾出微冷的弧度，“我倒是好奇，自由自在的沈太太，为什么忽然就想要做这些辛苦的工作了？”
韩书瑞也不是故意要讽刺她，只是她抱着目的而来，他若太好说话，未免显得他掉价。
只是这言辞，落在宋珂的耳里，就是冷嘲热讽了。
宋珂微微一僵，脸上平静的神色不改，说话的语气淡了几分，“如果中森不不缺人，那就当我刚才那些话没说过，我就不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了。”
一个阴阳怪气的沈景西已经够她受了，她不想再来一个。
韩书瑞淡淡出声：“说说看，你条件是什么？”
几年不见她变化不少，但那骨子里高傲倒是一如往昔，脾气不小。
宋珂端过麦茶，喝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嗓子，把内心的想法捋了一遍，启唇：“我希望中森能与邦宏长期合作。”
闻言，韩书瑞先是沉默，然后溢出一声极淡的笑，淡得仿佛那是人的幻听。
然后听见他说，“小珂，你这是，在跟我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