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朱白露醒来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之时。
她翻身一看,自己是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了,想起身上藏着的东西,吓得额头冒汗,赶紧摸摸,还好,都还在。
“姐儿醒了,都睡了一天了。来,喝点小米粥。”黄妈妈听见里屋有动静,赶紧端着水和小米粥进来,伺候她梳洗一番,亲自盯着她喝完粥,又递上一盅冰糖血燕羹。
血燕羹?朱白露偏了头看着黄妈妈。
黄妈妈赶紧笑道:“这是世子爷走前吩咐姐儿一定要喝的。说里面还有一些药材,姐儿吃了肌肤会慢慢变白,还会长个子。”
见她迟疑,又补充道:“夫人那边也有。”
她就说嘛,朱府怎么舍得给她吃这么名贵的东西,原来都是赵仲晨给的。估计是昨晚那一堆东西换来的。
不吃白不吃,她赶紧三两下吃完,跳下床穿了外套,便跑去陈氏屋里。
陈氏还在睡觉,她便在屋里屋外转悠着,寻找可以藏她身上东西的地方。
母亲这里什么都好,就一个不好的。个个都想来找宝物,有了一个便有第二个,有了第二个一定会有第三个,不把这里翻个底朝天,是不会罢休。就算没找到,估计多年以后,也没人相信朱府没藏东西,除非宝物显出真身来说明。
只是不知道阿晨哥哥会怎么让宝物显身。不过,他既然拿了东西,答应了要保护她们的安全,自然是会说到做到。
母亲这个竹园不大,屋子不过四间,除了陈氏居住的正屋,便是一间下人住的耳房,一间现在自己住的厢房,和一间小厨房。抄手游廊外种满湘妃竹,一股活泉绕过竹子流向朱府的池塘。
朱白露想了想,翻过走廊,来到竹子间到处探望,时不时用手敲敲打打,想找个既不会渗水又不会有蚂蚁窝的地方。
“朱白露,你在做什么!那么大还玩泥吗?”忽然,走廊上传来朱兴敬严肃地呵斥声。
“我没有啊。”朱白露下意识将手背在了身后。她手上可都是泥土呢。
“我看见了,你满手是泥!”一个尖锐的声音从朱兴敬身后响起,那是朱贵曦的声音。
真是讨厌!朱白露低了头,翘着小嘴站着。
“哎呀!别吵,曦姐儿,你做为姐姐,不要呵斥妹妹,小声劝导就好。”高若兰笑着从门外进来,又对朱兴敬笑道,“表哥,露姐儿和曦姐儿啊,估计是还不习惯彼此的身份,过段时间就好了。”
讨厌死了。
朱白露立刻大声道:“父亲,你今日来是想告诉白露,朱贵曦从此是朱府大小姐吗?还是想说从此以后,姨母便是朱家大夫人?”
朱兴敬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常年的书生形象让他开不了是非之口,只道:“曦姐儿本是你姐姐,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之前你们关系也是尚好的,姨母也是爱护你,你就尊敬一二。”
“呵呵,真是好笑。这样说来,那梅姐儿呢?如果曦姐儿算是我姐姐,那她也是啊。按照年纪来说,她比曦姐儿还大,是不是她才应该是朱家大小姐呢?”讲歪理谁不会?姐姐我可是能人。朱白露冷笑着,翻过栏杆站在了朱兴敬面前。
她们不能退让了。每次的一小点进步换来的是更大的伤害,这就是她们退让的结果。如今母亲卧病在床,只有她才能撑起来。
“胡说八道!”朱贵曦一听争论大小姐的话便会炸毛一般站起来。
“胡说九道!”朱白露立刻接道。
“停!”朱兴敬见她们偏离目标越来越远,赶紧叫停。换了和蔼的面容,蹲下笑着问朱白露,“露姐儿,有些事你还小,不明白。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好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诈。朱白露心里极度鄙视着,面上却是露出笑容道:“父亲教训的极是。不知父亲有何吩咐?”
“你。”朱兴敬被抢白了一次又一次,饶是性子极好的他也忍不住窝火。
高若兰走上前道:“我们露姐儿就是聪明。你父亲的确是有事要问你。”
那么和颜悦色,还不就是为了那一堆书稿和字画。
阿晨哥哥真是料事如神呢。
朱白露高声道:“姨母有话就说吧。母亲这会醒着呢,喝了昨儿王御医爷爷的药,今天能说话了。如果问公主义母的事,你们有什么就直接问我母亲吧。”
想套她的话,没门!
高若兰和朱兴敬都面带尴尬之色。
空气顿时凝聚起来。
好会才听高若兰嘿嘿笑道:“这露姐儿越来越伶俐了。倒是有了几分表妹当年的风姿。”
朱白露根本不理她,径自走进了正屋,见母亲醒着,对她笑着点头。
她便知道母亲对她刚才的表现是赞同的。
“表妹,我们都来看你了……”高若兰高声笑着,揭开了门帘。
高若兰从来就叫她名字,陈慧敏知道,每次高若兰叫她表妹的时候不是有事相求便是没好事。
朱兴敬却是忍不住了,跟了进来道:“慧敏,都道你藏了竹溪先生的书画,你就拿出来吧。”
“是吗?我的东西都在这里,你不是都看过吗?”陈慧敏冷笑着。
就在此时,屋外慌慌张张跑来一个婢女,看见朱兴敬便跪下道:“使者到了门口,还请大爷快去迎接。”
“什么使者?”朱兴敬以为听错了,上前两步,逼问婢女。
“就是……就是……平原小世子,说……说奉旨……”婢女少见朱兴敬,传个话哆哆嗦嗦半天说不清楚。
奉旨!肯定是铃木公主将东西呈上去了,圣上那么聪明的人,肯定就联想到朱府藏着其他的。朱兴敬脸色大变,后退两步,差点坐在地上。
他就说嘛,昨晚他应该来的,偏生被高若兰和圆月缠住了。圆月肚子疼了上半宿,高若兰缠着他说也怀孕,他经不住那各种挑逗,乖乖就范,结果醒来都是晌午了。
吃罢饭,圆月又道不舒服,朱老夫人便叫他陪着她。
这一陪,也就耽搁到了现在。
完了完了,保不住了。
“偏生就你家规矩多,本世子不用你们跪了。滚开!。他还没来得及准备,门口已经响起了赵仲晨的声音。
他身后跟着朱府的表二爷朱兴启:“世子爷,这是内宅内眷……”
“滚开!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跟本世子说话?哦,我知道了,都说柳家姐妹两漂亮如花,长大是绝世美女,是不是想藏起来?叫出来,本世子看看。满意了就饶了你们的不敬之罪!”赵仲晨蛮横不讲理地喊着,推开朱兴启,大走了进来。
他一见朱兴敬便道:“朱大人你居然在这里!正好,听旨!”
他像模像样拿出一卷圣旨念道:“司农大夫朱兴敬私藏罪臣之女陈婵英,还为其易容逃过当年刑罚。为其改名为陈慧敏。朱兴敬故意隐瞒,其心不正,停薪自省三个月。念其这几年政事上兢兢业业,而陈氏一族之事早在八年前已大赦过,将功抵罪。取消朱兴敬司农上大夫官职,降为五大夫。罚将陈氏一族物品归还朝廷。”
这是什么道理?陈家一事早已过去八年了,八年前大赵王立太子,大赦天下,陈家已经得到赦免。陈慧敏便是陈婵英一事,圣上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拿来说事,难道就是为了那些东西?
朱兴敬花了五年功夫才从五品的五大夫做到一品的上大夫,今日莫名其妙就降为五大夫,他不服啊。
赵仲晨是故意停在这里,他歪了头,眨着眼,挤眉弄眼招过身后的内侍来,指着圣旨上的字。
那内侍也是个聪明人,立刻接着念道:“公主从朱府带回来的图为赝品,请朱大夫还是尽快拿出真迹为妥!”
什么?!公主拿到的假的?好个陈慧敏,朱兴敬那是恨得只想一脚踢飞眼前的朱白露。
一定是公主拿到赝品被赵王训斥,便嫁祸朱府!一定是这样。
可是怎么是平原世子来宣旨啊。这可是自赵王登基以来第一次由皇亲国戚来宣旨。
“怎么不服?”内侍最会察言观色,头一仰,语气更是傲慢尖锐。
“司农五大夫接旨。”朱兴敬哪里敢大声言语,赶紧跪下。
身后高若兰、朱贵曦、朱白露以及屋里屋外一群婢女跟着跪下。
朱老夫人得知消息,梳洗一番匆匆而来,看见陈氏门口立着的大内侍卫,脚差点软了。
她就知道这个陈氏是祸害,早早就该除去。为了那点子传言中的宝物,她拖拖拉拉至今是功亏一篑,后悔不已。
赵仲晨哪管那么多,看也不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几人,大步走进了陈氏屋子。
朱贵曦偷偷望着他,气恼的扯着手绢。都说平原世子俊美,奢侈无度,还爱美女。为什么见到她居然连一点反映都没有。一定是因为丑丫在身后,她又埋着头,所以他看见她丑,就以为她也丑。一定是这样,想着,她扭头恨了朱白露一眼。
朱白露莫名其妙回她一眼,起身跟着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