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妈妈急道:“那可是两回事,方子是方子,画是画。陈公子,我家姑娘的处境您也知道的,这找个好大夫不容易,就放过我们吧。”
“这个妈妈好生奇怪啊。什么叫放过啊,我们没做什么啊?只是觉得这张方子既然那么值钱,所以想找人好好研究研究。放心,江湖人称草堂夫子的那一位医圣就在我山庄上。我让他帮忙看看,这方子到底值不值这个价。要是不值,我们去帮你们讨回那幅画来。”陈一笑赶忙一伸腿,拦住了慧妈妈。
草堂夫子?慧妈妈疑惑地望着赵仲晨。这位陈公子年纪小小,府里居然会有这等早已失踪的人物。他们真的是一笑山庄的人吗?看来她要想办法打听打听。
而朱白露在一旁纳闷了。怎么这么一会就传开了?看来朱府是个大漏斗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还是母亲和自己这里好,人少不复杂,虽然没消息进来,可是消息也不会出去。看来以后自己的院子人多就要小心。
其实那方子王御医说的那么慎重,她早就背下来了。
所以这会她笑眯眯地望着赵仲晨道:“大哥哥,那你拿去看看吧。那个王爷爷御医说我会留疤,我可不想更丑了。而且帮我看看能不能让我变漂亮啊,母亲那么美,为什么我那么丑。”
说着她翘了小嘴。
慧妈妈听她这一说,赶紧打消了拿回来的念头。反正那方子她已经抄录了一份,倒也不怕。
赵仲晨望着朱白露亮晶晶的双眸,第一次发现这个女孩儿真的才六岁吗?
他眯了眯桃花眼,揪了揪她的包包头,才笑道:“那来帮大哥哥说说那幅画吧。你知道吗?那幅画应该可以买下你家这个院子了。才换一个方子来,所以我怕你们上当。”
又一个是为了竹溪先生而来的人。朱白露恍然大悟,心里唾弃一番,提高了警惕。
不知道这个平原小公子在玩什么游戏,他想要竹溪先生的画,只要一张嘴,估计就会有人送上,却在这里打趣她们。可是,她眼下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如果说与其交给朱府和江家那一帮人,不如交给陌生人。
她衡量一番,决定还是对赵仲晨好点。
于是,她笑弯了眉眼,向屋里跑去:“这有何难,我都背下来了呢。”
说着,她爬上了桌子,搙了衣袖,在砚台里倒了些微的清水,磨了磨墨,提笔轻轻瞄了起来。
兴许是小手还有些不够稳,也许是笔还有些大,所以她画出的线条看起来便有些歪歪斜斜,却也完整将那幅《竹石秋菊图》画了出来。
“嗯,六岁有这个水平,很不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赵仲晨暗暗点头,揪了揪她的包包头,赞叹道。
陈一笑哈哈大笑,也伸手揪了揪她的包包头,笑道:“小丫头,你的画可不值钱了。你要知道这个画值钱的不仅仅是意境和笔画,而是竹溪先生这个名号,明白吗?”
“讨厌!”朱白露鼓了腮帮子,从两人手里拯救下自己的头发,气呼呼道:“哼!你们小瞧人!等我长大了,我的画肯定比他值钱!”
“好好好!你的值钱。到时候我都买下来。好不好?那这画据说三天后还回来,也能借给我几天吗?”赵仲晨笑归笑,手却不由自主又放她的头上,揪了揪。
“讨厌!我不告诉你!哼!不许揪我头发。你说要买我画的,说话要算话!来,拉勾勾!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朱白露眼一亮,这算不算一种生财之道?想着赶紧伸出小手,拉住了赵仲晨的手指头,管他同意不同意,笑着摇起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变变,变了就把你吃掉!然后变成小气鬼!喝凉水的小气鬼!”
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他不再听见这样的歌谣。好像是前世里他的好友,他的妹妹常常游戏一般。被尘封的记忆一下涌了出来,赵仲晨呆了,嘴角挂着笑,眼里却盈满了泪。他忽然眯了眼,扭头跳上大树,顺着屋檐,滑到了大街上。
陈一笑本来嘴里吃着葡萄,噗嗤一下全部喷了出来,再看看赵仲晨的脸色,不敢发笑,赶紧尾随而去。
朱白露眨眨眼,不解地望望自己的画,又望望黑夜里离去的影子,摇了摇头。
不多会,只见范刀又跳进来,放下一个荷包,抱拳道:“我家公子爷说忘记了拿画,特命小人来取。还望姑娘赐给。”说是说得好听,那双手却已经将桌上的画卷了起来,一溜烟跑了。
朱白露翘着腿,悠哉地吃着水果,才不管他呢。任他去查呗,她的朱家老爹和竹溪先生是好友,有一幅画再正常不过了。再说了到时候借给他也没关系,他们哪里知道这幅画已没了秘密,拿去看呗。
只是,她担忧的不是这个,而是……
赵仲晨将画挂了起来,回头已是冰冷模样,桃花眼变得犀利。
范刀不敢直视,低了头道:“小人去的时候,朱家大小姐正在休息。”他可不敢实话实说。
“没惊扰她就好!现在去查这幅画,还有这方子!三天内,必须有消息!”赵仲晨说着,手指头划过画面。
小丫头,你这笔锋只怕是故意歪曲的吧?明明这画传出是陈氏的嫁妆中的收藏,为什么你偏偏不提这么重要的事?你宁可依靠我们,也不愿意依靠王御医和朱府,这是为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朱府虐待了你们母女三人吗?你身上还有多少未解之谜?
那也行,依靠就依靠吧,不就一个小女孩吗?如果他堂堂平原世子连个小女孩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成大事,解救被禁在宫里的母亲?
《竹石秋菊图》是吧?这幅图太过简单,寥寥几笔便勾勒出石头旁几株竹子和秋菊来。应该不是上面那位想要的东西。
不过也没办法啊,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他终有一天会找齐竹溪先生的东西。上面那位,既然你那么有兴趣,那我也不会客气。
凡犯我者,必诛!为公为私,我都不会放弃!
他一脚挑起躺在地上的一根长棍,呼呼舞弄起来,啪啪作响,似乎想把所有的愤恨和不满都发泄出来。
陈一笑见状怂怂肩膀,躲得远远的,竖笛呜呜吹了一宿。
月圆夜,可是他们共同的伤心夜啊。
第二天,范刀终于送来了消息。
慧妈妈本名叫车慧,来自蜀国的一个偏远山庄,因洪灾逃难来到赵国,因会刺绣和烹饪入了高府,后来跟着陈慧敏嫁入了朱府,是朱白露的教养妈妈,自幼最疼她。
这也太简单了吧?
赵仲晨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慧妈妈那双智慧的双眼,和沉稳得体的举止。哪里是普通的农妇能有的举止?
有问题!
他手指头习惯地恰打着桌面,桌子上摆着所有一切和竹溪先生有关系的人物和物件的资料。
忽然,他死死盯着一个名字,一个最不起眼的名字……局慧宜。
局慧宜,人称宜嫂,后蜀国人,岷姬的藤妾。是竹溪先生的乳母,最爱做吃的,最擅长刺绣,还会点琴棋书画。竹溪先生去世后,她一把火烧了竹屋,自焚而亡。如果健在的话,应该有五十多岁。和这个慧妈妈倒是年纪相近。后蜀国国君夫人的藤妾,那气质还算匹配。
而且局不就是读ju吗?车在象棋中也读ju,按这样读法,少一个字而已,年纪气质出处都相似。
车慧宜!车宜!巧,真是太巧了!有趣啊,有趣,有点智慧!
查!就查这个慧妈妈!
有了头绪,赵仲晨总算安心下来。
第三天,慧妈妈的消息还没传来,倒是山庄那边传来了关于方子的消息。
那方子果然有问题。这是一副很寻常的清热解毒的药。但是里面的一味药叫乌梢蛇的药多了比正常的多了三克,寸冬少了两克。而外敷的药里有一味甲珠少了两克,白芷却多了三克,另外还多了一味干沙姜。这药分开来看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外敷和内服的药如果同时使用,不仅仅是治疗疤痕的药,也是解毒的良方。
这个方子奇怪之处便是这个药相是解寒毒,又像是解热毒,但是更像是解某种动物的毒。说白了,就是有可能是这个王御医好像自己也没搞清楚解什么毒。
侍卫话没说完,就被推开。
只见一个梳着一个大辫子,穿着青色长褂的白发老者,急冲冲站在了赵仲晨面前,一手叉腰,一手快指到他的鼻子:“你这个臭小子!说跟我学的,才半年你就跑了!现在遇见看不懂的毒了吧?人呢?在哪里?我看看。”
“夫子。我有事,待会说。”赵仲晨一看就草堂夫子,赶紧推开他,跳窗一溜烟跑了。
“你这个混小子!给我回来!行,你不回来也可以,我要见那个病人!”草堂夫子气的胡子头发都翘了起来,回头抓住拉住他的侍卫,咆哮起来。
赵仲晨几下翻上了屋顶,跳下屋子,来到大街上,心情复杂地在朱白露屋外的大街上徘徊。
他几乎可以断定朱白露中了毒,而且这毒绝对是罕见之至,才会吸引了草堂夫子也跑了过来。
不知这个可怜的孩子什么时候中的毒,是谁那么狠?居然对她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