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大赵国的国都笼罩在一片带着血腥的静谧中。正值过年休沐期,不仅仅是大小官员都不敢出门,就连老百姓也关在自家院子里悄悄热闹。
人们纷纷小声议论着年三十到初一发生的几件奇异大事。
第一件事大不吉利。大年初一早上,皇后难产,皇子生下来不多便死了。导致赵王几番都没点燃祈福用的飞天灯,大不吉利也。
第二件事便是安慧县主是祸国殃民的妖孽,虽然后来用了郡王爷来做活祭,点燃了飞天灯。但是大司祭的话依然飘在人们脑海里:安慧县主是祸国殃民的妖孽。当然也有说她是无辜的,赵王得到了她研究出来的竹溪先生的秘密,现在想独吞了。
第三件大事便是郡王爷密谋造反。大年初一晚,郡王爷蓄意谋反的阴谋被赵王击败,郡王爷逃脱。京城血流成河。奇怪的是,郡王爷平时不结党不营私的,只是名声不好,比较不靠谱的花天酒地,万万没想到一夜之间查出许多同党出来。
第四件大事便是好多同党被查出来。哇,大家都惊呆了。没想到郡王爷居然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整天高亢地喊着改邪归正、追求县主,原来背地里都干拉帮结派的坏事去了。原因嘛,是老郡王被杀,据说是老赵王下的毒手。当然也有人不信啊,郡王爷要么就是脑子坏了,要么就是潜伏太深。
也有人分析这些同党,好巧不巧都是和皇后家族张家有着丝丝联系的朝中大臣。想到皇后产子,安慧县主的秘密,难道郡王爷早就私藏祸心?
当然还有相反的版本,那就是赵王要杀了这个唯一的近亲,能威胁到他位置的郡王爷。设下的全套。自然有人就联想到了那个本该继承皇位的老老郡王,以及被杀的老郡王,以及生病圈养的郡王爷。
众人哗然,哇……
家中老者赶紧摇摇头,摆摆手:不可说不可说也。
这一天的大赵国都城一片静悄悄,大街小巷里透着诡异的安静。到了初四还是如此,终于传到了宫里,
赵王忙着收拾宫中残局。太后一口咬定她当时就坐在皇后的院子里,亲眼看着没有一个人逃了出去。一定是之前有人泄露了出去。现在怎么办?
为了稳定张家,也为了铃木公主,老太后说道:“既然如此,正好初六天江府有婚庆,不如就提前到初四好了。反正早就准备好了。这事可就委屈了我们江世子了。那天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的,新娘子的花轿要绕城一周,那喜糖和串子花的铜钱一路发过去,总有人会出门。至于大臣,统统出门给江家贺喜去。皇上,你看可好?顺便哀家也去讨口酒喝。”
铃木公主低头垂目替老太后整理好衣衫,又道:“只怕娘娘这边也耽搁不得了。反正是过年,又是冬天,去拉多一些冰来。再叫张家的宗主来好好劝说一下,以百姓为重才隐瞒了下去。等过了十五就宣布,虽说是皇后皇子大丧,但是正值多事之秋,所以降为一等,本该七七四十九日,以正月十五为头算起,到二月十五左右也算一个月,加上前面这些天,也算停够了日子。我看啊,找大司祭看看,选二月一个日子出殡差不多可以。圣上不必为此担忧,这件事姑姑怎么也要替你办好。你操心好你的朝堂之事即可。”
赵王奇怪地望了一眼老太后和铃木公主。
他眼珠子转了转,点了点头,道:“皇奶奶说的极是。孙儿照办。只是皇奶奶毕竟年高体弱,这次辛苦皇奶奶和姑姑了。孙儿想那陈氏肯定会在这几日出殡,便让怡贵妃在那边尽个孝道。毕竟陈氏也曾经是她的母亲。这皇后出殡一事,等怡贵妃回来后,和刘贵妃一起料理皇后的丧事吧。怡贵妃年轻,还要请姑姑和皇奶奶多帮着她,让她学着点。以后总不能老是麻烦姑姑和皇奶奶。”
刘贵妃啊,糯米性格的一个人,至于朱怡梅那个小丫头……
铃木公主嘴角微微上扬,闪过一丝讽刺的微笑,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应承了下来。
她早就看过日子了,二月只有十七才是出殡的日子。明天江德永成亲的话,如果不出意外,张银筝一个月后便会有了。这可是皇家第一个重孙子。
老太后说重外孙。
铃木公主扁嘴:你管他是重外孙,还是重孙。反正他将会是大赵国嫡系唯一的一根血脉了。
铃木公主怎么想就觉得怎么个美啊。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中,唯一美中不足便是郡王爷居然逃脱了。
手下的笨蛋全部跟丢了。
不过也不要紧,最多三天,她那赵王侄儿一定会下旨,将郡王爷列为通缉要犯。他是逃不掉了。
赵王想了想,道:“这几天怡贵妃不在宫中,让刘贵妃过来吧。明日表弟成亲,姑姑先回吧。等表弟过了喜日,还要麻烦姑姑陪着皇奶奶,在这里多守几日啊。”
这话倒在理,铃木公主站起来答应了下来。
赵王微笑着转过身,脸色顿变,栗内侍望了一眼,害怕低了头。
赵王越来越可怕了,又能忍。自从经过万内侍那件事后,赵王连他们这些内侍也不太相信了。
很快,御花园中摆上了茶花会。
百官不安地站着,说花,只见冬日寒梅;说茶,一人手捧一杯茶;说聚会,却连一张椅子都没有。
赵王此时此刻召见大家,必定和昨日之事有关。
大家纷纷闭了嘴,低着头。
赵王却是挽着三位夫人谈笑风声的进来。身后跟着歌舞伎,花园中一下热闹起来,歌舞翩翩而起。
百官目瞪口呆,更加谨小慎微起来。
赵王乐呵呵走到老丞相面前道:“张丞相啊,今年过年还热闹吧?虽说出了点岔,但是百姓却是要过年的啊。”
老丞相点点头,拱手道:“老臣四代同堂,过年最为热闹。老臣啊,也最怕过年,那红包一个一个发出去啊。”
老丞相来自张家,颇为清廉。赵王也知道,只是笑着又看向他的周围:“哎。这可是在过年啊,过年。为什么老百姓都关了门?不要为一人之事连累百姓啊。要大局为重。”
朱兴敬赶紧道:“昨夜花灯玩的太累了,然后街上有喊捉贼声,又被惊扰了,所以都睡晚了。这大过年的,百日里便冷清了一些,刚才臣来时,看见有不少店铺才开门。”
原来如此,大家恍然大悟,纷纷点头:“是啊。百姓过节是不一样的。”
赵王笑了:“原来如此,看来孤以后要多出去走走。要与民同乐。”
“与民同乐,天下太平,赵国国泰民安,百姓大福。”朱兴敬赶紧跪下道。
众位大臣纷纷跪下,同声齐贺道:“赵国国泰民安,百姓大福。”
赵王笑了笑。难怪父皇之前重用朱兴敬,原来此人甚是会看脸色过日子。
这次的茶话会时间之短,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不少靠的远的大臣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已经散场回家了。他们赶紧拉住同僚问了个清楚。
于是,京城的大小铺面到了傍晚忽然全部打开来,各种街头杂耍、皮影戏纷纷热闹起来,百姓重新走上了街头,但却都表情严肃,不言苟笑,将孩童拘在家中,生怕一不小心便得罪了某人。歌舞伎们却不管了,赵王有命,不得不听。
不管真的假的,街头总算热闹了起来。
赵王听闻,点头表示满意。
四位准备来结亲的异国皇子纷纷表示,原来大赵国的兴盛和夜市有关。回国后一定要开夜市!
外面的情形直接影响了竹溪草堂。
初一到初二白天草堂显得十分冷静,这时大家都不敢随便到草堂来,生怕被赵王列成郡王爷那一伙的。
但是,初二晚上开始,圣上派了怡贵妃在草堂主持陈夫人葬礼的事传出去,便有人络绎不绝,纷纷前来。有些甚至只是放上一束鲜花,鞠个躬便匆匆而去。
朱白露看在眼里,心里暗叹:赵王这是欲盖弥彰啊。殊不知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是是非非大家心里有数来着。
只是看着络绎不绝的人来祭奠,却又同时都在门口给竹溪也投了花环,朱白露明白这是在向她父亲表示纪念啊。
她忍不住低头叹道:“我一心想让母亲和父亲合葬。可是,却不知父亲墓地在哪里。”
秦莹心头悲伤,搂了她的肩头,柔声道:“当年你父亲是在草堂失踪的,这天下人都以这竹溪为祭拜之地,如今若你不介意,还是以这溪水为墓,水葬吧。”
在大赵国都以土葬居多,古蜀国地处西南,国内有不少各种方式的葬礼,其中就有水葬。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朱白露忽然想到了父亲那一幅梅花图上的诗句来。难道他早有预兆?
父亲……
想到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朱白露不由自主拔下头上那支海棠花簪来。
母亲最终还是没有将簪子中的秘密告诉她。
可是根本不想让人知道?又或许她已经知道她找到了其中的秘密呢?
可惜现在没有人能告诉她了。
朱怡梅牵着朱浅绿站在她身后良久,也道:“既然这样,我们就给夫人来一个旷世的葬礼吧。”
还不够引人注目吗?
朱白露将簪子插在头上,回头道:“我母亲和父亲都是低调的人。她一定不不喜欢奢华的葬礼。我们今晚就进行吧。”
三天而已,算上今天才三天而已。原来也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朱怡梅没再说话,拉着朱浅绿,深深望了一眼一直不说话的江二公子,对他略微颔首,才离去。
朱白露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两个素白的影子手牵手并肩消失在转角处,朱浅绿还抬头望了望朱怡梅,只见朱怡梅点点头,两人亲密走了。
太过亲密了也不好。朱白露皱了眉头,想着等葬礼完后一定要将朱浅绿拘下来好好学习一番,或者让她跟着她去蜀国看看吧。
“她们太亲密了。”秦莹道。
“浅绿妹子应该学点东西了。不若拜清吟先生为师吧。”江德融道。
这次去古蜀国更加危险重重,带上浅绿其实也不安全。
朱白露看着秦莹,对她扶手道:“白露自知妹子自幼在外长大,性情倔强,恐不好教习,只是恳请先生看在母亲和父亲的份上,收了我这个唯一的妹子做徒弟。白露将感激不尽。到时,任由先生带走,白露绝无怨言。”
几人都没注意到朱浅绿和朱怡梅根本没走,而是站在了拐角处,偷听。
朱怡梅微微一笑,见她们说的差不多了,拉着朱浅绿走了几步,道:“你可决定好了?”
朱浅绿缓缓点点头,垂着眉眼,低声道:“她总是这样,想摆脱我。她又不要我了。上一次把我扔乡下自生自灭,我被乳娘掳走卖掉。这次她又想将我扔给陌生的秦莹,谁知道她会不会又卖了我?这个人其实真的很自私,她不配做我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