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白继续往后看,照片中多了一个小生命,呱呱坠地时的模样,皮肤还是褶皱的,他正哭着,却有种别具一格的美好。
“这个是阿洐刚出生的时候,他父亲照的。”
原来,出自严有伦之手啊!
她瞧见苏鸢面上还有伤感在,便迅速的扯道,“小孩子出生的时候,果然不是一般的丑。”
这话引得一阵笑,苏鸢指腹在上面摩挲着,像是在怀念什么,“阿洐是整间医院里最好看的了,我年轻的时候是外貌协会的,所以看到阿洐嫌弃的很,还追着医生和护士问,是不是搞错了,你看我也不丑,生的孩子至少也该是白白净净的,后来她们给我抱来隔壁的娃娃,结果……”
“我抱着阿洐就不肯松手了,不愧是我生的,就是优秀。”
苏鸢回想起当年的情景,还觉得恍若昨日。
一眨眼,她到了垂暮之年。
时间过得也太快了,快的她有些措手不及。
陆夜白痴痴的笑着,后面的照片跟日记差不多,图配上文字,她知道是几岁的严少洐,而他,又做了什么坏事。
打碎了家里的一个杯子,险些将手割破。
在墙上画画,作品惨不忍睹。
在床上画“地图”,画完了就跑,还捏着鼻子说羞羞。
……
诸如此类的,简直太多太多,她从字里行间读到的,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深沉的爱。
陆夜白接连翻了两页,忽然发现有一段时间是空白的,约莫是严少洐两岁的时候,没有照片,更别提生活记录了。
估算一下,应该是……
她没问,继续往后看,照片里的严少洐应该有五岁的样子,比起小时候的呆萌,多了些一本正经,和刚毅,他笔直的身姿站如松,颇有种小大人的感觉。
“这个啊,是他外公训教他的时候照的,有段时间阿洐很爱哭,受了委屈就掉眼泪,我爸想改正他的坏毛病,毕竟男孩子扭扭捏捏的也不是很好,所以强行将他带走了,足足二十天,我没见过他一次,连电话也没通过,阿洐回来后真的变了很多,即便很不高兴,他还是能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
“这样的变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不过,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倒也是有利的,其实我这个母亲从没给过他什么保护……”
思及此,苏鸢愈发愧疚,忽略了太多年的,是时候该补偿给阿洐,再者说,过两年她还得给阿洐照顾宝宝呢。
严少洐推门而入,见陆夜白正捧腹大笑着,也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
见他来,陆夜白戛然收了笑,只不过眼底的神色根本隐藏不住。
原来他小时候真的很黑啊。
老黑……
果然名副其实!
严少洐走近,视线略往下便瞧见陆夜白指着的照片,当即黑了脸,将她腿上的相册夺去,类似掩饰的道了句,“还不赶紧收拾东西。”
呵,还挺有闲情逸致的!
本想多给她们些时间联络感情,没想到她们是这样“联络”的,闲来无事消遣他,嗯,不错。
“收拾东西不是还有你呢么。”陆夜白嘟囔了句,又去抢相册。
还没看够呢。
她还没见证他是怎么从黑到白的!
“想看?”
“嗯。”
“回家慢慢看。”
陆夜白忽而仰头看他,眼底闪现着丝丝缕缕抑制不住的笑意,“不给我看啊,没关系,反正阿姨会找你小时候的糗事说给我听。”
顿时,两人视线齐刷刷的望向苏鸢。
苏鸢立刻望着窗外,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小两口打情骂俏,她可不想掺和。
这副姿态,可把陆夜白愁坏了,果真是母子连心啊,想借机糗他一下都不行。
错过这村儿,也不知道还有木有机会。
“晚上回去慢慢看,先收拾东西。”严少洐笑意浓厚,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他不想在这里多待半秒钟,呼吸这里的空气,都是种煎熬。
“好。”
陆夜白应完,继续收拾。
郑军劭到的时候,苏鸢的贴身物品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瞧着大包小包,他才有真实感。
要走了!
真的要走了!
林叔都冒汗了,看着满地狼藉,心道,小姐平日都没买过东西,怎么收拾起来如此费劲!
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的。
在郑军劭出现后,他干脆撂挑子,站在原地负责指挥。
郑军劭何尝不知道他矫情,只是过于沉浸在幸福中,没跟他计较而已,他上楼的时候,还怕瞧见她的迟疑,好在,她很坚定的样子。
“劭哥,你怎么来了?”
难道爸知道了?
她是有些惶恐的,毕竟他们之间还有隔阂。
都怪自己。
要不是太执着,又怎么会伤了他老人家的心。
“没有!”郑军劭最知晓她的心思,上前两步,“老林告诉我的。”
“......”
这个大嘴巴!
陆夜白是第二次见到他,之前给她种很铁骨铮铮的感觉,而此刻......
好似又弥漫上了另一种新奇。
郑军劭忙前忙后,额头都流汗了还乐此不疲。
苏鸢瞧他这个样子,想去给倒杯水,只是行动不便。
于是,她请陆夜白帮她。
陆夜白下楼,恰好跟上楼的郑军劭擦身而过,刚多迈一个台阶,郑军劭将她拦了下来,“我有话问你。”
比之上次想见多了很多窥探,似乎对她有所戒备,只是她又没察觉出恶意来。
她得罪他了?
陆夜白深深疑惑之。
“怎么了?”
“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他们十多年未曾做到的,怎么可能一朝一夕被她给实现了。
郑军劭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只是他实在安不下心,甚至隐隐怀疑她会......
会在这个决定后,做出更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怕。
是因为知道她的决绝。
“是阿姨自己想清楚了,我根本没说什么。”
简单的两句半,没什么实际的效果。
或许......
她是自己累了也说不定啊。
花花草草是倾注了她的心血的,就这么被砸了,还有早上的闹剧,只要她在这里多住一天,就得不到安宁。
何尝不懂,坚守了很多年,不过是残存的希望支撑着她而已。
现在,或许是没必要了。
郑军劭直觉蹙眉,隐隐怀疑陆夜白话里的真实性。
想清楚了?
难道是......
他一把抓住陆夜白的胳膊,神色中透露着紧张,“早上是不是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嗯。”
三言两语的说了。
原本就担忧的郑军劭更是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像是在惊恐着某种可能。
“玛德!”
“......”
是在骂严有伦,对吧?
郑军劭转身就走,看着他的背影,陆夜白猛然警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爱意!
他深爱着......
陆夜白在思考,难道这人,会是自己未来公公么?
额。
是不是想太多了。
陆夜白倒了两杯温水,还拎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估摸着郑军劭现在需要冷静一下,免得直接把人抢走。
脑补一场大戏,她走到门口,恰好看到郑军劭把人抱起来。
像是在对待珍宝,面部表情柔软的不行。
果然,男人遇到真爱,是会有另一副模样的。
郑军劭真珍惜难得的时光,将她放下,还特意注意了力度,微微起身,他跟她视线平齐着,黝黑的瞳孔中倒影着她的影子。
他深爱的人儿,跟三十年前还是一样,岁月在她脸上留下微薄的痕迹,远不如沉淀的韵味更耐人寻觅。
他视线来来回回的徘徊着,似乎想将她的模样更深刻的印在自己的心上,渐渐地,他愈发贪恋,微微抬手,想要去触碰她一下。
苏鸢一直不敢直视他,早年她不懂他的心思,若说现在还不知道,就是她装傻充愣了。
只是......
要怎么回应?
她拖着残缺的一副躯体,怎么能!
徒然,有一丝凉意,苏鸢在他触碰到自己脸颊的时候骤然清醒,下意识的撇开,见陆夜白回来,立即道,“白白!”
两个字,特意扬了分贝。
她是在提醒郑军劭,更是在提醒自己。
郑军劭继而醒悟,眼底的浓情,顷刻间散去,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陆夜白装成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将冰水递给他。
估摸着,他现在很需要。
郑军劭一愣,结果后,将瓶盖拧开,大口大口咕咚了半瓶下去。
早渴了,只是沉浸在喜悦中,忘了去找水喝的事情。
陆夜白将一杯递给苏鸢,接过后,苏鸢抿了两口,放到一旁,她眼神闪烁着,不敢迎上郑军劭的视线,转而问陆夜白,“阿洐呢?”
“不知道。”她耸耸肩,又望向郑军劭。
他眼神中有些晦暗,或许是意识到她的意思......
“楼下。”
生硬的两个字,好似有怒气蕴含其中。
郑军劭烦躁到不行,清楚鸢儿不会接受自己,毕竟,她是那样的美好,只是她生出抗拒的举动,他还是会难受,就像是心被人一刀刀削成薄片,放在油锅上煎。
越想越是暴躁,将剩下的凉水一饮而尽,自顾自的出了房间。
郑军劭出去片刻,严少洐便来了,看着东西整理的差不多,便问,“看看还有没有落下的。”
这个地方,他一步都不想踏回来。
“没了。”
人都走了,东西要不要,还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