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车厢附近,林间便吹来一阵风,阴冷刺骨,连刀疤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心觉怪异,却没有多想,推开车门。
但看到空荡荡的车厢时,怔在了原地。
不仅是裴云凡,连同楚灵儿的遗体,也不见了。
匆忙叫来众人,在四周搜寻了起来。
冥笑听得这边的动静,慢悠悠走了过来。
听顾红衣简单交代后,长眉一拧。
自苍梧出事以来,他的眉头几乎就没松开过。
帝无辞整天就知道跟她腻在一起,寸步不离的,什么事都是他来处理,可给他累坏了。
此刻又听闻这个消息,心底暗骂,苍梧干嘛要养这么个没啥用处,还总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加派了一些人手,到周围的林子里寻找,都没有结果。
但是现场很整齐,并没有打斗和挣扎的痕迹。
“想来是觉得没脸留在这,趁早滚了吧。”没寻到人,冥笑冷嗤道。
刀疤等人脸色不大好看,但是也无法反驳。
的确,出事的时候他们一点力气都未尽到。
苍梧辛苦帮助他们训练,改善体质,提升修为,为他们提供稳定的生活。
可到头来,他们却连她要死了都不知道。
若不是国师及时赶到,只怕如今,他们已经连苍梧的尸体都看不到了。
见他们羞愧,冥笑也未过多刁难,只轻哼了声,拂了拂袖子离开。
裴云凡的离开,将众人的情绪又带入了低迷。
次日清晨,众人再次启程。
马车行驶了半日,渐渐靠近无尽森林外围。
虽然是外围,依旧是危险重重。
不比天狼山和落魂森林,无尽森林中的妖兽,即便是在外围,也异常凶猛。
若没有十分强劲的实力,或者是丰富的经验,根本无法从林子里活着出来。
到了外围,马车停下。
苍梧服了药,还未醒来。
帝无辞估摸着时间,先取了血搁在一旁,用灵力包裹着,喂她服下。
苍梧本是魔,对血腥味异常敏锐。
嗅到那鲜血的味道,倏地睁开了眸子。
对上帝无辞深黑的眼,她呆了片刻,眸光流转,落向他端着碗的手上。
“喝了。”帝无辞将她扶起,不容反抗的说道。
将碗递到她的唇边,鲜血的气味在鼻下浮动,体内的嗜血因子隐隐又似躁动起来。
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看向他,没有多问,就着碗,缓缓抿尽。
想不到有一日,她竟然会真的过上饮血度日的生活。
而且这鲜血,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恶心,甚至还有一丝甜腻。
“你每天便给我喝这个?”喝完后,她舔了舔唇,故作埋怨地开口。
“嗯。”帝无辞将她抱起,她的身子很轻,经过这一场劫难后,简直瘦成了杆儿。
“第一次养魔,不知道该喂什么才好。”他将人放在马背上,翻身上马,将她稳稳圈在怀里,垂眸对上她的视线,意味深长道。
苍梧听出他话中的深意,老脸微红,干咳了声,将脸埋在他另一侧的怀里。
帝无辞看着她这不经意的动作,唇角微扬。
缓缓收紧缰绳,缓缓朝林中开去。
宸子衿跟顾红衣共乘一骑,远远地看到帝无辞对苍梧露出笑意,眼眸深情宠溺,后牙暗暗一咬,眼底深处闪过一抹狠戾。
苍梧轻阖的眸子缓缓睁开,似有若无的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唇边勾起一个极浅的冷笑。
顾红衣将她的手绑好,翻身上马。
扯动缰绳,走到队伍中间,跟在帝无辞和冥笑二人不远的身后。
“有冥笑公子在,想来苍梧应该没有大碍了。”她看着前方,忽然欣慰一笑,眸光明亮,似乎终于放宽了心。
一旁的犹荣听了,厉声道:“别想耍什么花招!”
宸子衿看了他一眼,敛了敛眸子,不再作声,像是放弃反抗,又似是不敢辩驳。
顾红衣打量着她,轻轻一夹马肚,朝前快步走出几步,跟上方一,问道:“方先生,国师可有说如何处置此人了吗?”
方一闻言看了眼她身前的宸子衿,顿了顿,忽然一笑,依旧是那副和气的模样。
“公主是金贵身子,这般被你绑着捆在马上,传出去名声可不好。”
他笑眯眯地开口,顾红衣犹疑了下,还是依言将宸子衿的绳子给解了。
“可还有多余的马匹?”方一看了看后面,又问道。
“云凡的那匹马还在。”顾红衣随着他的视线往后看了一眼,答道。
方一闻言一笑:“那还是请公主自己骑马吧,多给垫一层软垫,可莫伤着了。”
刀疤等人满心狐疑,彼此对看了几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
却并未多问,只是依言将裴云凡的马牵了过来,交给宸子衿。
宸子衿也不知为何他们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惊疑的接过缰绳,道了谢,才翻身上马。
关于她的身份和经历,众人其实都有所耳闻。
她自小被养在森罗学院,与皇室很少往来。
而即便是在学院中,对于学院中的凡尘俗事也知之甚浅。
但凡第一次见她的人,都会将她认作是误入凡尘的仙子,纯净高贵,圣洁不染。
若说她与这次诛魔之事有所关联,反倒是让人难以置信。
众人狐疑地盯了她一天,听到方一让给松绑,还让她单独骑一匹马。而国师和冥笑都未反对,苍梧醒时见了,也未多言。
慢慢地,便也放松了警惕,舒缓了心情。
众人骑着马,进入了无尽森林的外围。
这片森林之所以被称作是无尽森林,便是因为它的辽阔和富饶。
众人单是从外面走到外围,便花了一天的时间,到傍晚时,找了一处干净平整的地方歇息。
一路上,虽是时常看到妖兽的踪迹。
但不知是因为他们人多,还是因为有帝无辞几人坐镇,妖兽不敢招惹,一路相安无事。
自从魔化后,苍梧的身子便一直虚弱,几碗心头血喝下去,虽是缓解了不少,却依旧时常觉得无力和困乏。
夜间麻醉的药效过去,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比起昨日,身体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至少是在能够忍受的范围了。
帝无辞身上那似有若无的药香,深深看了他几眼。
从空间中取出特质的营帐,帝无辞带着苍梧先进去休息。
一入帐篷,外面的一切都被阻断,顷刻间变得一片静谧。
“这隔音可真好。”苍梧一进来,就忍不住赞叹。
在现代,要找间隔音这么好的屋子都不容易啊。
帝无辞揽着她,将她放在准备妥当的床榻上,居高临下盯着她,似笑非笑。
“隔音不好,怎么干坏事?”
苍梧眸子一瞪,故作嫌弃道:“你连伤患都不放过!”
帝无辞勾着她的下巴,轻笑道:“你才知道我的本性吗?不过说来,应该比起魔要好一点……”
他说着顿了下,才又问道:“你是什么魔?”
苍梧听着他这句话又想起二人第一次见面时他被自己戏弄的场面,不由得轻笑出声。
眸子转了转,又笑眯眯地勾住他的肩头。
“管他什么魔。反正魔的本性就这样,你不喜欢吗?”
帝无辞眸色一沉,深邃的眸光直直望入她的眼底,似是要将她一并吞没其中。
“你知道魔本来是没有性别的吗?”他喉结微微一滚,直起身子,在床沿坐下。
苍梧果然一怔,慌乱的摸了下自己的胸,不解道:“可我有啊!”
“所以你是特别的。”
他飞快伸手,抓住她那双乱动的手,眉头一拧,嗔怒道:“现在不怕疼了?”
苍梧咽了咽口水,乖乖的躺好,不敢再动弹。
“你是说,我还算不上魔吗?”苍梧想了想,认真的问道。
“我没说。”帝无辞三个字,将她刚拾起的希冀拍了个粉碎。
“凤苍梧献祭将你召唤出来,必定是有你到此的理由,云生便是证据。”瞥过她一秒垮掉的脸,帝无辞淡淡道。
“在风澜,魔并不是特别的存在。但是因其数量不多,刚出生的魔难以控制本能,很少能与人正常相处。所以他们多半生存在西境的鬼蜮,待能控制其魔性后,能够稳定幻化后,才会离开。”
“那……”苍梧眸子微闪,望向他,“那魔跟人生下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帝无辞定定回望,沉吟了良久,才开口:“你不生孩子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苍梧嘴角一抽,她等了半天,等到个什么鬼回答啊!
不过细一想,脸又没出息的红了。
别过头,小声嘟囔:“谁要跟你生孩子了……”
帝无辞将她的话语听在耳中,却没搭腔。
抬指捏起她的一缕金发,神色沉肃,淡淡道:“金莲没有白吃。”
苍梧掀开眼皮,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有镜子吗?”
帝无辞知道她的思绪异于常人,但她此番容貌,早已看不出从前的样子。
人总是不那么容易接受改变。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才缓缓弯腰将她扶起,熟练的用玉簪将她长发挽起。
拇指指腹粗鲁拂过她的唇瓣,将那没有血色的唇瓣揉红了,才将镜子拿出,摆在她面前。
他的动作虽是轻柔,苍梧却因此提起了心。
手掌翻转间,那片银色的面具已然被她握在了手中。
深吸了口气,缓缓睁开眸子,看到镜中的模样时,抓着面具的手猛地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