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悯的营帐在大营角落,宽敞简洁,灯火通明。崔悯正和柳奕石、姜析桂等人谈论着今天的战事。圆帐中有一张大方案,放置着一卷大地图和几柄鞑靼流寇丢下的长刀衣物等物。姜折桂上身包扎着白布,坐在旁边的椅上。他一向好勇斗狠,今天也冲到最前方与鞑靼人搏杀,也挂了彩。这会儿,坐在椅子上正与崔指挥使诉说着详情。
门外侍卫禀报有人求见,带进了一个雪肤大眼姿色艳丽的少女。
程雨前一进来就直奔向穿白锦便袍的崔悯。她见帐子里的三、五人都是崔悯的心腹,也不多掩饰。奔到崔悯面前,扑到他怀里,抓住他的衣襟,大声道:“崔大人,你看到了吗?”
如果换是另一个人冲进来揪住了锦衣卫指挥使的衣襟。人们会一刀劈了她扔出营帐。但换成了一个楚楚动人的绝色小美人,扑进崔大人怀里撒娇发嗔。人们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好相互使着眼色走出营帐,给崔大人和小美人留点私人空间说话。
崔悯看着众人退到帐篷外面,垂下头说:“放手。”
雨前面颊绯红地放开手,站直身体。脸上露出了“没站稳才扑到他怀里”的歉意表情。心里却大恼,这家伙是有洁癖还是眼瞎了?看不到她这种绝色大美人主动扑到他怀里了吗?居然不乐意地让她放手?呸,太难伺候了!如果换成养姐范明前扑过来,他是不是就会很高兴地接受了?混帐东西,别以为她看不出他们俩有古怪。真是气煞人了。
这会儿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雨前迫切地说出了她的目地:“崔大人,你看到了吗!今天在战场上,那个来抢劫的鞑靼流寇。他冲上了公主站的高地,没追上公主。就直接追上了明前和养娘李氏。可是他竟然没有杀她们,还害怕的转身逃走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崔悯站在营帐中央,精致完美的面孔盯着她,皱起长眉,漆黑的眼珠倒映着她绝色的面容。缓慢地说:“我隔得太远,只看到了部分事。鞑靼首领好像是为了躲开小梁王射来的箭,才闪身避开,刀也砍偏了,人也摔倒了。其他的没有看清。你看到了什么?”
雨前脸带惊惶,强迫着自己回忆:“我看清楚了!我那时候就倒在山路边,看得很清楚。鞑靼首领不像是躲避铁箭才摔倒的。他是先看到李氏,楞了一下,手一抖就砍偏了刀,随后才摔倒了。箭到他身前正好落下了。之后你才赶到一脚踹飞了他,可是那个人爬起来没有跟你对打,就头也不回地逃跑了。崔大人,他像是被李氏和明前吓了一跳,才转身逃跑的。你没有起疑心吗?”
当然起疑心了!崔悯目光透亮,心里几乎叫出来了。他刚才还在深思着这个问题。战斗结束后,他还与张灵妙、柳千户等人反复推演、回忆了这场伏击战的过程。
事情一推演就变得简单。鞑靼流寇首领带着流兵们突破了混战,冲击了公主观战的高台。公主逃向一侧,他们砍伤了留下的李执山等人,接着遇到了范家诸人。李氏、明前、和扑倒在地的范凌雁和程雨前。鞑靼首领挥刀砍向最前端的李氏与明前,随后就钢刀砍偏,人也摔倒了。接着崔悯才赶到,踢翻了那人。梁王也骑着宝马冲到两丈开外,接连开弓放箭射向那人。但那个首领没有再回头厮杀,他挡开了箭矢乱刀,头也不回地跑了。再之后他就放出响箭,带领全部流兵们撤退了。整个伏击就结束了。再没有回头追杀范家人和公主。
他们为什么半途撤退了?
这场伏击有问题。来得莫名其妙,进行得虎头蛇尾,最后败得也匆忙不合理。
崔悯也注意到了最奇怪的地方。车队的大部分人都起了疑心。张灵妙和他背后的小梁王,关公公魏女官与他们背后的公主,雨前和明前,甚至连刘少行太监也觉得怪了。这件事太多疑云了。
雨前眼露疑惑地继续说:“我看见那个男人的表情了!他和李氏面对面地瞪视了好一会儿。是一种很震撼,很反常的表情。我总觉得他们相互看着僵持了一会儿,才又开始活动了。李氏晕倒了,流寇逃跑了。”
崔悯点点头,没吭声,暗地里琢磨着。这个推测很大胆。
雨前见崔悯表示赞同,大喜过望,又激动得抓住了他的衣服,恳求着:“崔大人,你快去查查这个人!李氏还大叫着鬼来索命了,他也因为遇到她吓跑了。这两个人之间有问题啊!你不是说我们已经没有线索了吗?现在就是个天赐良机啊!表示了这两介人可能认识或者有关系。求你赶快想法子抓住他问清楚。”
雨前绝美的脸上现出了痛苦的神情,楚楚可怜,激动地快哭了。她紧紧地抱住崔悯,哀求地说:‘崔大人,你就当做可怜可怜我吧,赶快派人去抓住这个人。这可能是一个新线索啊。你答应过的,‘要给我公平’,你千万别忘了!现在有了继续翻案重查的线索,你可别错过了。”
忽然帐门外面一阵骚动,夹杂着几个人的说话声。紧接着,营帐门帘掀开,一个穿月白色长锦裙的高挑少女已经提着裙子疾步走进来,旁边跟着焦急的柳千户。少女的鹅蛋脸很端庄秀美,浓黑的长眉如剑,乌黑的眼珠转动着,脸上带着温存和蔼的笑。动作却坚决,一把推开了柳千户。高声地笑道:“啊,找到了,雨前果真在这里。我没找错地方。柳大人我说对了吧。”
是明前!雨前和崔悯应声回头,脸色都变了。雨前低叫一声忙放下抱住崔悯的手臂,后退一步。
范明前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两个人。端正的面容上带着笑,乌黑的眉眼像刀剑般犀利,发髻上缀满了缨红色的宝石首饰,在灯火下闪着血色的光芒。把她白皙光洁的脸也印得一片赤光。
她的笑容温厚舒缓,眼神却冰冷无比。声调很平和:“雨前,你受了惊吓,夜也这么深了,不在帐子里休息,怎么跑到崔大人的帐篷里了。你们在说些什么?”
旁边的柳千户一面惨痛表情,在女子身后对着上司作口型,无声地说。拦不住!她生气了!
范明前站在大帐当地,冷冷地依次打量每个人,目光滑过了崔悯白得透明的脸,轻声细语道:“什么公平?说出来听听,我范瑛平生也最喜欢公平两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