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通报云沫回府,云瀚城没出面,倒是苏氏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之下,高贵如皇后一般到了蒹葭阁。
金丝绣鞋踩得地上的落叶飒飒作响,只见她发髻高绾,钗玉佩戴,一身大红色织金牡丹拽地长裙勾勒出玲珑曼妙的身材,一只涂了蔻丹的纤白细手搭在身旁一个婆子的身上,那婆子小心翼翼的将她搀扶着往前走,一步一摇间,钗玉叮铃作响,路过,香风阵阵。
“大小姐不在这段时间,本夫人让你们好生照看着蒹葭阁这边,你们是怎么照顾的!”她听到脚下踩着落叶发出的飒飒声,顷刻冷下一张脸,斥责身旁的丫鬟。
“奴婢该死,请夫人责罚。”
她一声呵斥,眉宇间柳眉倒竖,威严十足,丫鬟跪了一地,战战兢兢。
燕璃与云沫在屋里,都能听到怒斥声。
无念微微蹙眉,道:“夫人,是苏氏。”
“真是人未至,而声先至。”云沫扬起卷密的睫毛,两道犀利的目光朝门口看去。
苏氏这般做,不就是想来蒹葭阁宣布,如今,她才是侯府的掌家夫人吗……
“若不想见,我让无邪去将人打发了。”燕璃往门口看了一眼,在云沫的耳边温声道。
“不用了,她明显是冲着我来的,迟早要面对。”云沫扶着燕璃的手臂,从椅子上站起来,“以前,我便觉得苏氏对我恨意深深,加之上次,假怀孕之事,我没在云瀚城面前帮她说话,她估计更是恨我,与其躲着不见,倒不如看看她想弄什么幺蛾子。”
燕璃亲自搀扶着云沫出了卧室,无念去将苏氏请到旁边的茶厅里。
苏氏从茶厅外走进来,一眼便看见燕璃与云沫坐在主位上,无意间,她与燕璃对视了一眼,感觉到燕璃身上散发出来的魔魅气息,吓得脸色微微变化,从骨子里感到害怕。
燕璃扫了她一眼后,快速的将视线移开,专注的照顾着云沫。
苏氏猛吸了一口气,压压惊,换上笑脸,走向云沫,“参见摄政王千岁。”她站在主位的三步之外,看了云沫一眼后,对着燕璃方向福身。
燕璃视线未移,倒了一杯热水,贴心至极的递到云沫的手里,“小心,烫着。”
苏氏保持着欠身的动作,一脸尴尬,眸子里闪过一丝恨意,等了足足半分钟,燕璃还是没让她立直身子,她这才硬着头皮自己站直,看向云沫,牵动了两下嘴角的肌肉,笑容不达眼底,“沫儿,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侯爷得知你被人劫持,担心得卧床不起,这才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交给了我打点。”
云沫眸子转动,上下打量了一遍苏氏,微微一笑,“辛苦三娘了。”
如今,苏氏已经被云瀚城由妾扶成了妻,自是不能再唤苏姨娘。
“三娘,父亲现在可还好?”问话时,云沫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没有半点要让出主位的意思。
一则,她有安平县主的头衔,二则,她即将成为摄政王府的正妃,这个时代,尊卑有别,就算苏氏是长辈,但是,从身份上论,却比她低了品级,自然没必要给苏氏让座。
苏氏站在茶厅里,尴尬得脸上的表情几乎都皲裂了,看见身旁的椅子,自己尴尬着一张脸,走过去坐下。
“沫儿无需担心,郎中已经看过了,侯爷的身体并无什么大碍,得知你回来,侯爷心情大好,这精神也好了很多,只是,这几日还不能出门见风。”
“原来如此。”云沫对苏氏的话,将信将疑,“三娘,既然我已经回来了,以后,侯府的诸多事务,就不劳三姨娘操心了。”
苏氏脸色一白,心里对云沫的恨意,犹如江水汹涌。
这贱人这是明着与她抢掌家权啊。
“沫儿,侯爷说了,你此番被劫持,定受到了惊吓,回府后,让你好生歇息,一心一意准备与摄政王千岁大婚之事,侯府的事,我继续打点着。”好不容易得来的掌家权,她怎可能轻易交还给云沫。
云沫早猜到,苏氏会紧拽掌家权不放,得到这样的答复,并没什么意外。
“如此,便劳烦三娘了。”云沫嘴角的笑容加深,只是并不达眼底,表情谦恭的将苏氏盯着,犀利的眼神视乎是要看穿苏氏的内心。
在云沫的注视之下,苏氏的眼神有些闪躲。
云沫的厉害,她早领教过了,难道,这贱人看出什么了……想到此,她的心漏跳了一拍,眼波闪动。
苏氏细微的表情变化,及眼波的闪动,全都落入了云沫的眼中,苏氏这般,云沫心里更加肯定,这个女人心中一定有鬼,还有,云瀚城闭门不出,将府中大小事务都交给这个女人打点,本就很可疑,凭云瀚城的个性,根本就不可能将苏氏从柴房里放出来,又怎么可能将掌家权也给了这个女人了……她不在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不仅云沫心中疑团重重,这下,连燕璃都多打量了苏氏几眼。
燕璃细细打量苏氏几眼后,眉头微微蹙起,这个女人,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具体在哪里见过,他一时又想起来。
苏氏觉察到燕璃探究的目光,吓得呼吸几乎停滞,杏眸一扬,正撞上燕璃深沉的目光,吓得差点坐不住。
没人能查出她真正的身份,但是,并不代表,只手遮天的摄政王也不行,这个男人太恐怖了……
想到自己落得如今这个凄惨的下场,全都是眼前这个男人所赐,苏氏心里就有些颤抖。
“你们几个,好生伺候大小姐。”她从燕璃身上收回视线,点了几个小丫鬟留在蒹葭苑伺候。
“是。”被点到的小丫鬟齐齐应声。
她再也坐不住,脸色有些苍白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大小姐,你好生歇息,有什么要求,打发丫鬟去水月阁找我就行。”
“多谢三娘。”云沫点头,含笑道谢,“三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有些不好看,要不要我让无情给你看一下。”
“不……不用了,我没事,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精神状态有些不佳。”苏氏连忙摆手,带着丫鬟,有些仓皇的离开蒹葭苑。
出了蒹葭苑之后,她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这才平静下来,在织金阔袖下,狠狠的握了握拳。
她来蒹葭苑,本是想给云沫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反被燕璃的气势给震慑住了,真是气死她了……
跟在后面的丫鬟婆子,感觉到苏氏的怒气,一个个低头走路,吓得喘息都不敢大声。
离蒹葭阁远了,苏氏眸色一沉,冷声吩咐:“这段时间,给我好生看着蒹葭阁,蒹葭阁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
“是。”后面的丫鬟婆子赶紧应声,生怕惹苏氏不快。
现在的侯府,侯爷根本不管事,除世子还管着下面的商铺,庄园外,一切都是苏氏说了算,忤逆苏氏意思的下人,全都没有好下场,苏氏掌家不过短短时间,好些个不听话的下人被打杀了去。
蒹葭阁这边。
苏氏离开后,燕璃凝眉吩咐无邪,“去查查苏氏的底细。”
“是。”无邪点头。
云沫挑了燕璃一眼,喝口水润喉,淡淡的问:“燕璃,你也怀疑,苏氏的身份不简单?”
“嗯。”燕璃轻声点头,“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女人,具体在哪里见过,又说不上来。”
云沫没想到,燕璃也有这种直觉,“我也有这种直觉,而且,第一次见苏氏时,我就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恨意,前段时间,我有让无心,无念调查过她的底细,却只查到,她自小被家人买到了红颜阁,后来被云瀚城看上,纳入昌平侯府为妾。”
“无邪,细查苏氏底细。”燕璃强调着吩咐,云沫不说这番话,他还没那么怀疑苏氏,经云沫这一说,他越发觉得苏氏可疑。
云沫也觉得,苏氏不仅心思深沉,而且,一言一行都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根本不像从小在青楼长大,反倒像仕家教出来的女子。
“是。”无邪将燕璃的交待记在心里。
在昌平侯府待了片刻,燕璃吩咐无情,无心,无念好生照顾着云沫母子俩,这才回摄政王府。
他前脚回到摄政王府,无恒后脚就向他禀报今日百姓围堵城门的情况。
摄政王府的书房里,燕璃沉眉坐在书案前,一身魔魅气息外放,压得书房里的气压沉重。
“王,属下去查了,毁夫人名声的谣言源头是红颜阁。”
“红颜阁。”燕璃重复着红颜阁三个字,深邃的眸子眯了眯,寒光溢出,杀气腾腾,“本王不想看见,京城还有红颜阁这个地方,十二时辰内,让它消失。”
“王,红颜阁是姬家的情报网,留着,或许有点用处……”无恒想劝。
燕璃眼中的杀气未减分毫,“这是本王的命令。”
就算留着红颜阁有点用处,但是,红颜阁将主意打到了云儿头上,就算留着有用,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下令铲除,姬家他要连根拔起,云儿,他亦要护着,在他心中,云儿才是第一,不可能为了铲除姬家,就让云儿受这份屈辱。
燕璃后面的一句话有些冷,冷得入骨,无恒心里惊了一下,对着他恭敬抱拳,“属下多嘴了,请王责罚。”
“按本王的话去办就是。”燕璃收起冷入骨的音调,对着无恒挥了挥手。
无恒顿时松了口气,领命离开。
当天晚上,京城最大的青楼红颜阁闯入一批武功高强的杀手,嫖客们吓得纷纷逃窜,红颜阁内,所有姬家的眼线被屠杀殆尽,繁华一时的红颜阁,在滔天的大火中,化为灰烬,那批杀手来无影去无踪,京兆府,禁卫军联合办案,都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最后,只得备案,不了了之……
昌平侯府,苏氏听说红颜阁一夜之间化为了灰烬,吓得在水月阁里来回踱步,愁容上眉梢。
云清荷那个贱人,事情没办好,连累了她。
她正万般焦急之时,听得,窗户吱呀一声,被一阵风吹开,正想去关窗,扬眉一看,窗前站了一个黑衣蒙面人。
黑衣人虽然蒙着面,但是,苏氏透过他的眼神,认出他来。
“见过……主人。”认出黑衣人后,苏氏心里猛惊,吓得脸上肌肉绷紧,扑通跪在了黑衣人的面前。
啪!
黑衣人没开口说话,手掌扬起一阵风,啪的一声,扇在苏氏的脸上,用力之大,直接将苏氏扇得倒退几步,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
苏氏扑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半边脸通红,肿得跟馒头似的,嘴角溢出血渍,却不敢啃一声,战战兢兢的看了黑衣人一眼。
黑衣人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垂着眸子,用藐视蝼蚁的眼神将她盯着,旋即,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她的胸口上。
噗!
苏氏身子被踹得飞出,像断线的风筝似的,最后撞在墙上,重重落在地上,噗的一声,喷了一口血在地板上。
“夫人……”她的贴身丫鬟碧云在外面听到响动,朝着房间里面唤了一声。
黑衣人听到碧云的声音,眼神冷了冷,将苏氏盯着,苏氏大惊,捂住灼烧的胸口,赶紧对着门外吩咐:“没……事,我撞翻了椅子,不用进来伺候。”
“是。”碧云有些疑惑的声音传进屋来,听到脚步声离开后,黑衣人眼中的冷意这才消失。
苏氏捂住灼烧的胸口,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跪着爬到黑衣人的脚下,“主人,我错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这贱人,害得红颜阁被毁,该死。”黑衣人蹲下身子,强有力的手掐住苏氏纤细白嫩的脖子,“掐死你这个贱人一百次,都抵不了红颜阁。”
黑衣人全身散发着冷意,黑色的袍子被浓重的杀意笼罩,犹如地狱里走出来的勾魂魔鬼,看苏氏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咔嚓一声,骨节脆响,只要他稍微用力,苏氏纤细白嫩的脖子就会在他手中节节寸断。
苏氏听到自己骨骼发出的响声,吓得惊恐的瞪大眸子,能呼入的空气越来越少,她感觉胸口都快憋得炸开,双脚在地上不断的蹬,做垂死挣扎,双手拼尽力气想去扒开黑衣人掐住自己脖子的手。
她还不想死,不想死,不能死……
“咳咳,主……人,我查……”只是,黑衣人的手,犹如铁钳一般,紧紧的箍在她的脖子上,她费劲力气,憋得一张羞花美颜青红乍紫,才从喉喽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黑衣人听到这几个字,箍住她脖子的手,才稍微松了松,“贱人,说,查到什么了?你若敢骗我,会有什么下场,你是知道的。”
苏氏暂时没听黑衣人的警告,感觉脖子被松开,死亡的气息消散,她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猛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这才扬起头来,战战兢兢的将黑衣人看着,“主人,我查到了,云瀚城手上可能有去玉华仙岛遗迹的地图。”
“可能……”黑衣人瞳孔一缩,显然对苏氏说的话,很是不满,浓重的杀意在他眸子里流转,只要苏氏稍微说错一个字,必死无疑。
苏氏感觉到杀意袭来,赶紧又道:“主人,您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保证,我保证一定将地图找到。”
黑衣人凝眸琢磨了一下,这才收起浓重的杀意,冷声对苏氏道:“贱人,你最好将地图找出来,如若不然,我会让你死得很惨,当初,我能救你,现在,我便能杀你。”
一字一句,犹如冰剑刺到苏氏的心上,苏氏打了个冷颤,匍匐在地上,以头抵地,万般卑微,“请主人放心,我一定尽快将地图找出来。”
呼的一下,一阵风从耳边刮过,窗户吱呀一声响,苏氏感觉房间里的温度上升了不少,胆怯的抬起头来,黑衣人已经不在眼前。
她跪在地上,盯着仍在摇晃的窗户,眸子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她恨那个黑衣人,但是,她更恨云沫,若不是那贱人救了摄政王燕璃,她就不会落到如今这副田地……
一晃眼,五日过,红颜阁化为灰烬,肇事源头被灭,京城百姓没人再议论云沫,就好似根本没发生云沫被劫之事,摄政王府,大婚事宜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钦天监重新将吉日择在四月十六,本来,最佳良辰是六月初六,但是,云沫已经怀胎五个多月,若不是穿着宽松,根本就遮不住隆起的肚子,摄政王千岁不得已,硬是将钦天监原定的六月初六,强行改到了四月十六这天。
离四月十六大婚,只有四天时间,摄政王府,昌平侯府一派宁静,除了云沫回京当天,苏氏带人来过蒹葭苑,后面的四天,苏氏待在水月阁内,无声无息,不知怎的,她人就跟蒸发了似的,没再找过云沫的麻烦,至于翠荷苑那边,云清荷估计是想拿苏氏当枪使,也没主动上蒹葭阁找云沫的麻烦,身边没有幺蛾子,云沫倒闲得自在,五天时间,在蒹葭阁里吃吃睡睡,悠哉自在,至于下面商铺,庄园的事情,云沫全权交给云逸凡在打点。
她迟早都是要离开昌平侯府的,不能时时事事都护着云逸凡,是时候,让云逸凡单独处事,独当一面了,这样,等她离开昌平侯府后,云逸凡他才能在昌平侯府站稳脚跟,而不是,被苏氏夺了手中权利,踩在脚底下。
而且,她相信,云逸凡天资聪颖,苏氏想要从他手中夺取商铺,庄园的管理权,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然,她不在这些时间,苏氏这个女人,早就得逞了。
只是,云沫觉得,最近几日,有些太过安静了,有些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果然,担心什么,来什么,第六日时,京城的百姓又暴动了……
大早上,云沫用过早膳,搭了把椅子,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刚坐下没片刻,就听见有匆匆的脚步声传进耳朵。
“心儿,发生何事了,走得这般急?”不用回头,云沫都知道,脚步声的主人是谁。
无心疾步走到云沫身边,皱了皱眉,禀道:“夫人,不好了,世子今早去商铺查账,出门时,轿子被百姓堵了,还被百姓砸了不少臭鸡蛋,烂菜叶。”
云沫脸色变了变,立即扶着身下的椅子,站起身来,“凡弟现在怎么样了?”
“好像没受伤,就是身上被砸了一些臭鸡蛋。”无心道。
云沫稍微松了口气,“马上随我去一趟逸景阁。”
“是。”
逸景阁是云逸凡现在的住处,继承世子之位后,云沫就让他搬过去,单独住了。
云沫带着无心,云晓童神色匆匆来到逸景阁,进去的时候,小东已经伺候云逸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小舅舅,那些人为什么用臭鸡蛋砸你?”云晓童走到云逸凡身边,扬起一张小脸将他望着,清澈的眼睛里全是担心之色。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事。”云逸凡对着他摇头,转动眸子,视线落在云沫的身上,“大姐姐,我就是被几个臭鸡蛋砸到了,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
云沫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定他没任何地方受伤,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凡弟,那些人为何用鸡蛋砸你?”
自从她接管并整顿昌平侯府名下的商铺与庄园后,昌平侯府名下的那些商铺,庄园都是做的良心买卖,照理说,百姓不应该针对凡弟才是,不是针对凡弟,那么,便是针对她咯……
想到这里,云沫眉头微微蹙起,红颜阁被毁了,到底是谁又闹事?
“没……没什么?”云逸凡不想将今早在外面听到的话告诉云沫,看了云沫一眼,回答得支支吾吾。
“大姐姐,你安心做你的新娘子就好了,商铺的事,我会处理好。”
他越发隐瞒,云沫越发觉得事态严重,眉宇间的褶皱加深,“凡弟,到底发生何事了,你老实告诉我,你若不告诉我,我只能自己出去看了。”
“大姐姐,你千万别出去。”云沫说要出去,云逸凡心里一急,赶紧阻止,“我告诉你就是。”
云沫紧盯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云逸凡咬了咬唇,将今早听到的话,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云沫听,“大姐姐,外面那些百姓说,你不贞不洁,不配嫁给摄政王千岁,骂你是破鞋,配不上摄政王千岁……”
那些话太难听,他说了几句,实在说不下去了。
无心听得火冒三丈,“夫人,我出去,撕烂那些刁民的嘴。”
王爱娶谁,关那些刁民什么事。
“心儿,稍安勿躁。”云沫拉住无心的手,凝眉道:“我想,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大概就是想激怒我跟燕璃,千万别上当了。”
“夫人,那,咱们就容那些百姓这么骂吗?”无心眼睛里闪着噼里啪啦的火花,恨不得提一把剑出去,一剑斩一个。
云沫想了想道:“凡弟,吩咐下去,让下面的商铺,酒楼,庄园先歇业几天。”现在这个情况,开着铺子,估计也没什么生意。
“嗯。”云逸凡点头,“我马上去安排。”
云沫继续道:“咱们先静观其变。”
现在出去与那些被煽动闹事的百姓讲理,是讲不通的,还不如安安静静的待在府里,先静观其变,看幕后之人到底想干什么。
“是。”无心咬牙,勉强压下心里的怒火。
云晓童沉着一张冷峻的小脸,双手在袖子下拽成了拳头。
爹爹娶娘亲,关外面那些人什么事。
看望云逸凡后,云沫领着无心,云晓童回到蒹葭阁,任由外面的百姓怎么骂,她都无动于衷,优哉游哉的坐在树荫下,吃着自己的水果。
“夫人,你的心真大。”无情抱臂站在树下,往云沫手边的果皮盘里瞟了一眼,盯着那一堆果皮,心里由衷的佩服。
外面都骂翻天了,夫人竟然还能保持这么好的胃口。
云沫剥开一个橘子,掰了一瓣塞进嘴里,吃完之后,瞟了无情一眼,淡淡道:“无情,有句话叫做,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既然知道那些百姓是受人煽动,才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我若跟着生气,是不是就合了幕后之人的心意。”
与外面那些百姓计较有什么意思,揪住幕后之人,才有意义。
无情沉默了,觉得,云沫的话,好像有点道理。
“不……不好了,大小姐,外面那些百姓往侯府大门上泼粪了。”突然,一个丫鬟风风火火的冲到蒹葭阁。
云沫正在吃橘子,听到“粪”这个字眼,心里有些敏感,差点将刚才吃下去的橘子全给吐了出来。
“大呼小叫什么。”无念给云沫送水来,正好听到小丫鬟对云沫禀报,冷挑了那小丫鬟一眼,怒斥道:“现在,侯府的掌家之人是苏氏,侯府大门被人泼粪了,你该找苏氏去擦,来找大小姐做什么。”
小丫鬟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可是,可是夫人说病了。”
“病了,你不会去找二小姐啊,大小姐要准备出嫁的事宜,哪有这么多时间。”无念板下脸,小妮子本来就性情冷漠,板下脸,更是吓人。
“……是。”那小丫鬟吓得哆嗦,不敢再说半个字,赶紧从蒹葭阁离开。
云沫盯着小丫鬟离开,差点笑出声,让苏氏或者云清荷带着下人去侯府门前擦粪,想一想,画面很美。
无念这小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腹黑了……
云沫不理睬,云清荷闭门不见,云逸凡忙着处理商铺,庄园的事情,最后,小丫鬟无可奈何之下,再次跑去水月阁禀报,苏氏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戴上一顶纱笠,遮住被打肿的脸,叫了十多个家丁去昌平侯府门前制止那些聚众闹事的百姓。
刚到大门处,一股粪臭随风灌进了鼻孔,差点将她熏吐,她忍着粪臭,一番好说,歹说,才将那些聚众闹事的百姓疏散。
大门口发生的事,很快传到了蒹葭阁。
无念禀道:“夫人,苏氏已将那些闹事的百姓都劝走了。”
云沫一手托腮,蹙起眉头,“苏氏竟然将那些聚众的百姓劝走了……”她似在自言自语,又似与无念说话。
被煽动的百姓有多固执,她比谁都清楚,在大楚时,数千百姓围攻站王府,用武力都不能撵走,而,苏氏几句话,就将那些百姓给劝走了,实在太可疑……
“夫人,你是不是觉得,那些闹事的百姓与苏氏是一伙的?”无念道。
云沫有这个怀疑。
苏氏与外面那些闹事的百姓是一伙的,但是,绝对不是幕后主使,能够煽动这么多百姓替自己卖命,幕后主使的能力应该远在苏氏之上,或者说,苏氏进昌平侯府,也是受人指使的……不然,凭云瀚城以前对柳氏的宠爱程度,怎么可能纳苏氏一个妓子入府,而且,她不在京城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云瀚城竟然将苏氏扶正成了妻,若苏氏只是一个普通的青楼女子,如何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事情发展,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云沫脸色变了变,微微点头,然后吩咐无念,“这段时间,给我好好盯着苏氏,她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我。”
她越发觉得,燕璃决定细查苏氏是对的,苏氏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如若不拆除,随时都可能爆炸。
“是。”
半个时辰后,云瀚城,苏氏往蒹葭阁这边来。
云沫吩咐无心将两人请到茶厅奉茶,“父亲,您身子可好些了?听三娘说,您病了,女儿怕打搅您休息,这些天才没去看您。”
“好……好多了,沫儿不必……担心。”云瀚城看了云沫一眼,说话有些不利落,而且,看云沫的眼神,少了为父的威严。
云沫狐疑的目光盯在云瀚城的脸上,探究的将云瀚城盯着,总觉得,今日的云瀚城,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或者说,与她印象中的云瀚城判若两人。
之前,云瀚城与她说话,根本不会这么客气……
“父亲,你嗓子不舒服吗?说话怎么……”云沫心中的疑团不断扩大,探究性的问。
她话落,苏氏心里一惊,抢着回答,“沫儿,侯爷昨儿个受凉了,嗓子是有些不舒服。”说话时,在云沫目光不及的角度,对着云瀚城使了个眼色。
“咳咳咳……”云瀚城收到苏氏递上的眼色,赶紧配合她的话,猛地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道:“嗓子是有些不舒服。”
云沫收起探究的目光,笑了笑,道:“父亲,你既然身子不好,有什么事,让季叔来蒹葭阁说一声就行了,何必自己亲自过来呢。”
“沫儿,现在外面闹得这么厉害,要不,要不你先去京郊的别院住上几天,避避风头。”云瀚城道。
苏氏接过云瀚城的话,“沫儿,侯爷这么安排,也是为了你好。”
云沫去京郊别院住几天,一则,远离了摄政王的保护范围,更容易对付,二则,云沫离开,她可以紧抓这个时机,对付云逸凡,将昌平侯府名下的商铺,庄园管理权牢牢的拽在手中。
“三娘,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父亲的意思。”云沫眼帘一扬,视线从云瀚城的身上移开,是笑非笑的盯着苏氏。
云瀚城道:“你三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他话落,云沫,苏氏的眼神同时瞟过来,苏氏眼神里带着隐隐的警告,云沫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探究,这么句怂话,若是以前,云瀚城是绝对不会说的,现在的云瀚城,在她的眼里,总觉得有些没主见。
云瀚城被苏氏盯着,有些心虚,眉头只敢稍稍抬着。
苏氏勾了勾唇角,笑颜如花,靠到云瀚城身边,将他的手臂挽住,逼迫他抬头,“侯爷,您昨儿给妾身说,京郊别院那边,春色正好,沫儿此番被歹人劫持,受到惊吓,去京郊别院那边小住几日,当是散心,恰合适。”
“多谢父亲关心。”云沫对着云瀚城莞尔一笑,“三姨娘,我去京郊别院小住可以,但是,京郊别院那边守卫不严,我若再被歹人劫持,到大婚的时候,摄政王千岁见不到人……恐怕会怪罪父亲。”
不给苏氏开口的机会,她又道:“哎,算了,为了不连累父亲,我还是老老实实在蒹葭阁待着吧,虽然闷了一点,但是,忍几天就过去了。”说话,她一脸惋惜的叹了口气。
苏氏气得脸上的肌肉跳动,嘴角挂着僵硬的笑,在云沫视线不及的地方扯了扯云瀚城的袖子。
云瀚城愣了一下,道:“既然……既然沫儿不想去,那就算了吧。”
他惧怕苏氏,但是,更惧怕摄政王,最后违逆了来之前,苏氏的交待。
苏氏气得挠心抓肺,避开云沫的视线,冷瞪了云瀚城一眼。
假的就是假的,上不得台面。
这次带这个冒牌货来见云沫,本来是想让这个冒牌货用云瀚城的身份,强制性将云沫遣送去京郊别院,却没想到,这个冒牌货竟然在云沫面前抬不起头,真是气死她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苏氏败兴而归,云沫目送她与云瀚城从蒹葭阁离开,尤其,等苏氏与云瀚城走远后,她多盯了几眼云瀚城的背影。
“心儿,念儿,这个云瀚城是假的,你们去查一查。”
眼前这个冒牌货酷似云瀚城,连眉宇间的神韵都像到了极点,若是他不说话,她还真发现不了一丝端倪。
苏氏弄了个冒牌货在身边,真的云瀚城不知所踪,看来,她是想借这个冒牌货,控制整个昌平侯府。
“是。”无心,无念齐齐应声。
……
不止昌平侯府门前的街道上,围满了谩骂云沫的百姓,摄政王府门前,也围了不少百姓,只差往摄政王府的门匾上泼粪了。
无恒将情况禀报给燕璃,燕璃听了那些辱骂云沫的言语,眼中杀气如飓风席卷。
咻!
一阵风从无恒身边卷过,再看,眼前已经没了燕璃的踪影。
燕璃面沉如水,疾风一般,刮到摄政王府大门前。
“摄政王千岁,您是大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啊,怎可娶那个**荡妇。”
“昌平侯府那双破鞋,配不上摄政王千岁。”
……
燕璃疾步奔到大门前,正好听到这些话,几步冲上大门前的石阶,居高临下,怒气滔天的扫了一眼围堵的百姓,顺着骂声传来的方向,掌力一挥,一道气波对着刚才辱骂云沫的人打了过去。
噗!
那人噗的一声,张嘴直接喷血,倒在人群里,当场气绝。
迫人窒息的魔魅气息从燕璃的骨子里释放出来,压得空气沉重,“谁若胆敢再骂一句,这就是下场。”
无邪,无恒紧跟着燕璃出来,并没有阻止。
王刚才打死的人,气息稳重,吐纳有力,根本就不是普通百姓。
杀一个也好,杀一儆百,省得这些百姓受人煽动,无法无天,聚在摄政王府门前闹事。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百姓,此刻,吓得一个个面如土色,顷刻间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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