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随行
南山相距汴都不过百余十里,我却感觉是行了许久。翠倚也从最初的聒噪转换成了安静,托着香腮数着层峦叠嶂的小山。
一路走来,周遭的风景确也不赖,越接近南山,越是感觉到温度的不对称。看周遭郁郁葱葱的草木就知道,这里是比汴都要冷上一些的。我披上斗篷,暗自庆幸带了翠倚,旁的不说,在生活上的细节,这丫头还是很注意的。要不然怎么说女人出门特别麻烦呢,仅仅是预防会在南山留宿**,我们翠倚就吃穿用度尽数都带齐了。
小时候,我也特别不爱和娘一道出门,常常是要我等上个把时辰,换装梳发什么的,总之她就是要磨蹭到那时候才能走。
掀开帘子,骑马的三位多么惬意,不应说是三位,除了马夫外,还多了两个跟班。一个是庄王的随从,大力护卫尹泰。另一位,是个了不得的主,他此刻正瞪眼一眨不眨看着风王,面对我的时候总是防备。他嘛,就是被皇上划给风王的得力干将---右翼将军穆狄是也。
穆狄的职责是保护风王,和他哥哥穆展一样,他的话也很少,大部分沉默,你可以当他不存在。只是,每每在你不经意间回头,都会发现他死死盯着你!
咳咳!别误会,他对我并木有什么意思,如果有意思也绝对不会是好的意思。偶尔我会感叹:穆狄于我,好比是地狱里的修罗刹,我总是担心着他什么时候会把我带走,而穆展,则是带我通往光明的使者。
我不知他的敌意从何而来,是因为他哥,还是风王?
穿过这些小山峰,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河水氤氲、小桥流水、古道长廊。长廊的尽头,赫然有一石碑,碑刻两个醒目大字:南山。
我们已进入南山界了。奇异的是,之前的小镇风韵转眼消失不见,康庄大道陡然狭小崎岖,甚为颠簸。
我掀开帘子,三魂竟似没了七魄。我们不知何时已到了半山腰,山下一望无际,令人森寒!
也许是我的样子吓坏了三位爷,毕竟我是有使命在身的嘛!文渊提议先作歇息,但是风王立刻拒绝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无法合理歇息;这里是南山的半山腰,山路仅能容纳一顶轿子经过,若停在此处,会阻碍上山或下山的香客。
他分析得合情合理,三位爷于是带着部队继续往上走,我们怀抱的希望就是:能够快些找到路况好点的地方。
但是情况令我们大失所望,路况非但没有好转,路边俱是怪石嶙峋,寸草不生!
我是个胆儿很小的人,心脏咚咚跳个不停,拉住翠倚的手一刻也不敢松懈。
“听闻文学士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本王今日要讨教一番。”是风王的声音。
“下官斗胆,请风王爷赐教。”
“今日天清气朗,我等来到南山,途经风景美则美矣,在本王看来,也比不上此刻一望千里。不如就以眼见之景作诗,文学士意下如何?”
“王爷有此雅兴,下官遵旨便是。”
“那好。除了马夫与女子外,所有人都要赋诗一首。”
接着听到折扇声,然后庄王道:“四哥好生强硬,若是我作不出来,又当如何?”
“那你就别怪为兄,日后有任何好玩的地方都不带着你了。”
这招果然奏效,庄王立刻不吱声了。
“小葭儿,你来做个见证,啊!穆将军和尹泰也要赋诗。赢的人,无论身份,均可先去会会貌美的夫人,哈哈!”
顽固就是顽固,这种时候还想到美色,还说你和庄王不一样呢,结果也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而已。像你这样的人,活该有一天载到一个女人手上!
可惜我现在不敢掀帘子看外面,不然他一定可以看见我大大的白眼。
“王爷,属下不会作诗。”
“王爷,末将也不会。”
一个是尹泰,一个是穆展,同样是硬邦邦的回答。
“哎,尹泰,无妨的,玩玩而已。”
这是庄王一贯的戏谑口吻。他算是好的了,至少没有难为下人。风王说的是:“穆狄,你若不从,本王回宫便奏明皇兄,让他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什么王爷啊!仗着身份欺负人,亏得穆狄对你一直忠心耿耿的。
本来我还对这两位爷有了些改观,以为他俩是唱着双簧在分散众人的注意力,驱散对悬崖峭壁的恐惧。听听都是些什么话。
庄王道:“穆将军,真是为难你了,有我四哥这样的主子。不如你跟了我吧,本王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也不会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风王道:“你想要他?那可得问问我乳母护国夫人了。这小子的卖身契可在他娘那攥着哪!”
天地良心,如果我是穆狄,非被气得吐血而亡。可人家硬是生生忍住了,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爷好意,末将心领了。但末将与王爷乃是一母所哺,有隔不开的情分。皇上也令末将守护风王爷,末将誓死效忠风王爷!”
听听,听听,尹风,你有这么一好的下属,你还想着把他卖了,好意思吗你!
文渊做了和事老,笑道:“二位王爷别再为难穆将军和尹护卫了。下官斗胆作诗一首,请二位王爷赐教。”
云来山媚,
云去山黛,
山来云嫣,
山去云倩。
三人围着诗作讨论了一会,我与翠倚轮番地打着呵欠。还别说,有了刚才他几人的一番逗笑,我害怕的感觉顿时消散了许多,还能看着穆狄的侧脸调笑一下翠倚,瞧见她气呼呼又红扑扑的脸,自己也乐得四仰八叉。
“文学士果真好文采!本王忽然想到一首新作,四哥你可要听好了!”
“横看成岭侧成峰,
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南山真面目,
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一怔,是苏轼的著名诗句,掀开帘子,庄王仍旧是与风王比划着,他的面色没有一丝奇异。不对呀!那首诗明明是……我猛地甩了甩头,打消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这到底是个什么年代啊!
也罢,权当几位爷是无聊得发狂了吧。这马车一颠一跛的,调动着我的上下眼皮直打架。最终,沿途山色没能抵挡住倦意的袭来,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也不知是睡了多久,我被一阵吵架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