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楼主不是还没……”
阿攸扫眼四下,确定没有旁人,才对阿兮贴耳说道,“咱们回玄都,在葬礼当天,楼主肯定会出现!”
阿兮闻言不由惊呼,“不管小……”
阿攸连忙捂了忽地大吼的阿兮,“有如影和孟循义,她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么?昨日到了客栈之后,那人就没了影儿……阿攸姐说他会护着小姐,结果现在小姐却病倒在床上……
这个人怎么想怎么不放心!
可是,转念再一想,离开楼主这么多年,自己和阿攸姐守着小姐,阿攸姐也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去。以前,是想着小姐病好了,便带着小姐一起去找楼主。可后来,小姐却突然病重,病故……
现下,有这么好的机会,阿攸姐自然是迫不及待了……
两相权衡之后,阿兮只垂眸轻点螓首。
阿攸见状,便松了手,将阿兮送回屋子,便出了屋子,下了楼朝后厨而去,给迟幼钦熬药。
“咳!阿兮……”
迟幼钦奋力睁开双眸,看向屋里桌边坐着的人,却依旧视线模糊,虚弱地说道,“阿兮……水……”
桌边那人听到迟幼钦的动静,连忙取了杯子倒了桌上一早备好的热水,端到床边。扶起迟幼钦,动作轻缓地喂迟幼钦喝了杯中的水。
喝了水,润了润干涸的喉咙,迟幼钦才总算是缓过了些精神,抬手揉额,闭目凝光。再睁眼,见着这青灰的罗帐,想是还在客栈。微转头,见着的人不是那张熟悉的笑脸,而是一张面色冷冷,双眸却透着一两丝关切的脸。
眨巴眨巴眼,迟幼钦再次定定地盯着身前的那人,久久之后,脑子里只出来两个字加问号……
幻觉?
“你傻了?”
听得那人冷不丁吐出这话,迟幼钦立马将脑中的俩字儿变四字儿,问号变感叹!
不是幻觉!
“孟循义,阿兮呢?”
“你先躺下,我替你诊脉。”孟循义冷冷说罢,便放了杯子在床头的圆凳上,扶着迟幼钦又平缓回床上,而后退后两步坐下,取了备在一旁的脉枕,垫在迟幼钦右手之下,诊脉。
因着身上无力,迟幼钦也就任由孟循义扶了自己躺下。微侧了头,看着凝眸诊脉的孟循义,又问到,“她们俩呢?”
“脉象平稳,再喝三副药,养两天,你就能恢复了。因着那江水,你又亏了身子,以后要多补补。”
见孟循义这般顾左言它,迟幼钦心中却又是腾起一丝不安。
“阿攸阿兮呢?”
“我去让小二准备点饭菜给你送来,晕了一日两夜,你定是饿了。病人饿着就好的慢,对病情也不宜。你再睡会儿吧。”
说罢孟循义便收了脉诊,端起床头的茶杯起身朝桌子走去。
一日两夜?
正待孟循义走到屋门口,迟幼钦却突然没得意识地说道,“她们走了。”
孟循义闻言脚下一顿。
声无波澜,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微转目,看着那帷幕之后躺着的人,她怎么这么平静?
迟幼钦感觉到孟循义停下的动作,终于是心中了然。
果然还是走了啊……也好,各无牵挂。只是,梦钦,我好像没有替你找到娘亲,你爹,就想了法子让你娘去找你了!比起他们,我还真是弱啊!不过,也算是圆了你的意愿了,是吧?
“什么时候走的?”
“……昨日。”
走了一天了啊……
愣了半晌,孟循义又说道,“她们给你留了信。在你包袱里。”
说罢孟循义便开了房门出了屋,而后带上了房门,朝楼下而去。
待房门关上,迟幼钦又使了力坐起身来,靠着床栏。将床内侧的包袱提了放到腿上,翻找出其中的信。
依旧是娟秀的笔迹,那墨迹却已渗入了信笺。看样子,写了好久了……
“迟姑娘,相遇缘于巧。落霞山时,不顾姑娘之意,强而为止,攸与兮,倍感歉意。今小姐尸骨归陵,我等便不再误姑娘之时日。归陵之日,攸与兮自当寻得夫人,以尽小姐遗愿。不告而别,实乃不忍离别戚戚意。望姑娘,珍重。”
所以,就这样,算完了?
捏着手中的信笺,迟幼钦忍着心中阵阵失落,苦笑叹息。
这一年,不长不短。初到随云庵,就蒙了谎话,留了下来。一开始,想着这是天降的好意,也就想真真儿地看看这土土的古代生活。却不料,后来,意外地带着叶梦钦的遗愿,到了那陌生的叶府,从此,就有意无意地和权贵相较。
从叶府开始,她也是努力地,替叶梦钦找到她十二年也没找到的人,替她查了当年的事,终于了解了七七八八,做好了准备,为了她,再奔波也无怨无悔,前往那不知为何的青峦山。
可如今,普业寺的一把火,把自己所有的计划,都烧的精光。突然,就将她肩上的胆子掀了。突然,担了那么久的担子就没了,一起生活了一年的人也就这么干净利落地走了……
如今,又是孤身一人,再没得那些纠葛利益的身份……
可是,叶梦钦的遗愿完成了,自己要怎么回去呢?若是回不去,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呢?当真要去找那莫须有的师傅?
呵……走一步看一步吧。梦钦,这一次,愿如你所愿。
“循义,你收拾完了么?”
“好了。”
“咱们的马车小二哥拉到门口了么?”
“嗯,适才来回了话,已经拉过去了。”
“走吧。”
依旧是一副男儿打扮,背上了背包。在客栈修养了两日,恢复了身子,迟幼钦才带着孟循义,在十里客栈退了房。这两日,迟幼钦也和孟循义好好地说了话,冰释前嫌,关系又不自觉好了几分。
刚走出客栈,迟幼钦却不由得停了脚步,嘴角抽搐。
“如影大哥,你没走啊?!”
自从那夜见着如影将迟幼钦从那常江之中拎了出来,孟循义对这面带银面面具,双眸冷漠的如影,不由自地升起一股敬佩之感。可那夜如影将迟幼钦送回十里客栈之后,也又不见了。他还以为如影和阿兮二人一样走了呢……
此时,却惊诧地见到如影,就免不得巴巴儿地贴上去。
迟幼钦走到马车旁,戳了戳拉着马缰坐在车驾上的如影,一脸嫌弃地说道,“你怎么还在啊?”
从入了客栈之后就没见过如影,她还以为这人也是听了玄都的事儿离开了呢。连阿攸阿兮都走了,迟幼钦是没想过这人还会跟着自己……
可是现下,他怎地又突然出现?还这么……乖顺……地驾着马车等在门口,像知道她和孟循义今天会离开似的。
一如既往,如影还是带着面具,一身褐衣,一言不发地坐在车辕上。从怀中又掏出一张信笺递给迟幼钦。目光,却自始至终是直视前方,半点没看身旁站着的迟幼钦。
迟幼钦接过信笺,看着那上头的三个字,嘴角更是一扯,只差扯到耳后根儿了……
“监视你。如影大哥,你是监视迟幼钦的人啊?我还以为你是迟幼钦的随从呢……”
“……”
什么眼力界儿?你见过这么目中无人的随从么?!
迟幼钦白了一眼身旁的孟循义,将手上的信笺“啪”一下拍到他胸口。
孟循义接过迟幼钦拍过来的信笺,理了理又递给如影,问到,“可是,迟幼钦都不是叶梦钦了,如影大哥怎么还跟着我们?”
“……”
迟幼钦见孟循义这般的锲而不舍,冷笑一声。
这人要走,谁拦得住?这人要跟着,那也肯定是甩不掉的。
思罢迟幼钦果断绕到马车另一边,娴熟地蹦上了马车,掀了帘子坐了进去。
见迟幼钦进了马车,孟循义却不急着上车,而是继续缠着如影问道,“如影大哥,你这一路都会跟着我们么?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么?”
“……”如影淡定地扫了一眼身旁这聒噪的孟循义,果断接过他递过来的信笺,又重放回了怀里,正了眼看着前头。
谁知道你们要去哪儿……
“迟幼钦说去洛州,麻烦如影大哥驾车了!待你累了,可以唤我来接班,我以前也跟着我爹赶过马车的。”孟循义乐呵呵地说罢,便也从另一边上了马车。
洛州?她想干嘛?
待车内二人坐定,如影便赶着马车出了城。
“迟幼钦,我们去洛州干嘛?”
迟幼钦将包袱放好,撇了一眼孟循义,“能不能有点礼貌,叫我一声‘迟哥’?”
又逼人……
迟幼钦靠着车棂,微扯唇角,睨眼看着侧座的孟循义说道,“你叫我‘迟哥’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不想知道。”
“孟阿兮……”
“不许乱叫!”
“啧啧啧……我可记得当初我跟你说过吧,你要是敢辜负你的名字,我就给你改名儿!”
“我没有!”
“没有?那……那天夜里是谁把我推下了江,然后就畏罪潜逃了?”
“我回去了!”
“可是你跟我说的,救我的是如影啊!你回去干嘛了?看我死没死?”
“不是!我……我跳下去准备救你来着,结果……被如影大哥给拍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