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钦,我只是想知道,我娘亲到底在哪里,是死是活。以前在叶府的时候,只要有一丁点的可能,我就会去打听我娘亲的事。可是,每一次,该送到我手里的消息都莫名其妙消失了。
后来,我试过逃跑,我想,如果我受难了,娘亲一定会出现。可是,在叶府的五年里,一次也没有。再后来,我被送到随云庵,父亲许诺,待我养好了病,及笄之后回府了,他便带我去寻娘亲。
那么多次地失败,我知道仅凭我一己之力,在这诺大的地域,确实很难找到娘亲。于是我又怀着希望,安安静静地在这孤庵中生活了五年。
可当我都做好准备回府之时,却旧疾复发,来势凶猛……咳……
呵……在我终于快要绝望的时候,我却意外地遇到了你。终于,我才觉得,我应该,不用带着遗憾而去了。”
她那几近乞求的话语,一点点撞击着自己的胸口。
“幼钦,你懂我说的意思么?”
抬眼,迎上泪眼婆娑,声音哽咽的叶梦钦,忍不住抬手轻轻为她拭去泪珠,“这么多年你都坚强的过来了,难道这次就要放弃了么?
女儿对母亲的思念,自己也感同身受。可是,她话里的意思,自己又怎么敢接受?一旦接受,就意味着……
床上的人儿微愣,而后突然一笑,提着气缓缓说道,“不是坚强,是逞强啊……我也不想放弃,可是,好累。这病弱的身子真的让我太难受了。‘代发修行,及笄后归,更形改命’,以前我以为那老和尚是骗我的。可是,自见了你,我好像明白了那老和尚说的‘更形改命’是什么意思了……
再过十日,府里就会派人过来,那大夫替我把脉,可是我已经活不到那天了。”
看着叶梦钦那落寞之中的希冀,迟幼钦再傻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可是这种人,怎么会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可是,那大夫对你的脉象应当是十分熟悉的,若是把我的脉,岂不让他看出端倪?他那一关过不去,我又如何能替你完成心愿?”
叶梦钦闻言,轻松一口气,知她是答应自己了。
“你把这个戴着,替我寻了娘亲之后,你便可以做你自己了。”说罢叶梦钦将脖子上带着的一块黑血玉取下放到迟幼钦手里,满眼希冀地看着迟幼钦。
黑血玉。
看着手中这东西,迟幼钦才发现,原来她还一直带着这红得滴黑的玉石。
虽然她这么说,自己能有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在这里,想那丞相府,可不是一般的小家小户,若是被什么不安好心的家伙拆穿,那自己还没出府就被咔嚓了,还肯定会连累那两个丫鬟,一步错就有可能一失三命,那多惨!
可是,叶梦钦这么相信自己……对哦,她为什么这么相信自己?
想到这儿,迟幼钦抬眸准备委婉地驳了叶梦钦的请求,却又一次被叶梦钦抢了话头。
“幼钦,我好累!扶我躺下,我想睡一觉。”
叶梦钦缓缓说着话闭上疲惫的双眼,好似真的精神不振。
迟幼钦看着疲惫的叶梦钦,也不忍打扰她,便挪了挪身子轻轻扶着叶梦钦躺下,替她盖好被子,又重坐在床沿。
看着睫毛微颤的叶梦钦,不禁感慨,当真是红颜薄命么?
坐在床边,过了许久,感受到创伤的人儿气息平稳,渐入梦乡,将黑血玉放在她枕边,走出闺房。
带上房门,一转身便见着院子里的俩人,顿了一顿,果断还是提步走到了那二人面前。
阿攸见着自己走过来,轻轻拍着怀抱着的满脸泪痕的阿兮。
“阿兮,别哭了。”
待阿兮止了几分哭势,扶着阿兮的阿攸才转而对着自己沉声道,“迟姑娘,我姐妹二人有话想跟你说,随我们来一下可好?”
那不置可否的目光,自己没理由拒绝,所以,微点螓首。而后便随她们出了院子,绕道庵堂之后,出了后门,穿过一晌青翠小林,走到庵堂后山的小亭子里。
在亭中站定,阿攸倒是没拐弯抹角,对自己直言,“迟姑娘,阿攸也就不绕圈子了。我家小姐如今已药石无灵,她定然也将她的想法告知于你。”
纵使是竭力保持音量的平和,却还是能听出阿攸声线里的颤抖和悲伤。
“自我二人跟随小姐,便是受小姐亲待,自是比谁都不愿看着小姐就这样离去。虽说阿攸不太赞成小姐的一意孤行,也不是太相信你……”
她顿了顿,吸了吸鼻头,才又继续说道,“但……小姐愿意相信你,我二人也无话可说。迟姑娘若是答应了小姐的请求,日后我二人定竭尽所能听你调遣!”
话音一落,阿攸就毫无征兆地拖着一旁那一直悲泣不成声的阿兮猛地朝迟幼钦跪下。
“迟……姑娘,求你了!阿兮给你磕头了!”
阿兮说罢竟就真的硬生生地朝地上猛磕头。
迟幼钦见状连忙蹲身扶着阿兮,想要对她二人说些什么,喉头却似有千千结,一时无言。
这是在逼自己啊!
看着她们这样,一种似曾相识的画面从脑中冲出,直惹得泪水润了眼眶。
还未及眼泪落下,心头却突然如针扎一般。
忽地一痛,一股强烈的不安猛然袭上心头……
“不好!快回去!”
话音未尽,就一把拉起跪着的二人,匆忙原路折返迅速跑回到叶梦钦的院子里。
站在屋门前,平复了三分气息,一鼓作气推门而入。淡淡的白光,随着推开的门侵入内里。侧身看向内里,见床上的人儿还静静的躺着,才长舒了一口气。
可是,屋子好静!静得呼吸都感受不到……
又是一阵猛烈浓郁的不安感袭来,再顾不得其他,努力压着胸口的惶恐不安,三两步跑到床边,扫眼床上面容平和的叶梦钦,俯身忍着气轻声唤道,“梦钦?”
“……”
“梦钦,该喝药了。”
“……”
看着床上那毫无反应的人,当时自己突地大脑空白,双眼包不住的热泪终于是决堤而出,声嘶力竭地吼叫……
“叶梦钦!叶梦钦!你醒醒!叶梦钦!”
无论怎么唤怎么晃,床上的人却都只是静静地躺着,连睫毛都未颤抖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