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荷凋零,只余留了一池的枯黄,犹如公孙承的心情,孤独而又寂寞……
公孙钊只有他一个皇子,以至于如今的南苑只有他一人在住,没有人去关心过这个孤独的皇子,包括他的父亲!但自从东海王入朝为官之后,会偶尔来南苑瞧一瞧他,给这个只有六岁的孩子说一些有趣的事,公孙承的心思渐渐的由每日期盼公孙钊而变成了每日期盼着公孙越,渐渐的,南苑的宫女和内侍也都习惯了公孙越的到来……
秋霜露重,公孙承已经将冬衣罩在了身上,公孙越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南苑,给他带了些民间孩子的玩具,还有一些棉衣,两人摆了棋盘,公孙越今日要交他下棋……
可今日,公孙承的心思根本没在学棋上,思绪几番跑神,公孙越终于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了,住了手上捏着的棋子,抬眼瞧了瞧他,满是稚气的脸上现出了几分焦急……
“承儿可是心中有事?”公孙越瞧着他的模样定是遇上了难事!
公孙承听他这么一说,期望的瞧向了公孙越,带着几分期许,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眼珠子滴溜滴溜的转着,紧咬着下唇,沉吟了片刻,终是开口询问,“东海王可否帮承儿一个忙?”
这是公孙承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公孙越笑了笑,说道:“说来听听……”
公孙承垂下了眼睑,而后从软榻上了起了身,从柜子中取出了一个木盒子,而后将盒子推到了公孙越的面前,软软的声音带着几分奶意,却很是倔强的说道:“过些日子便是父皇的生日,这是承儿送给父皇的生辰礼物,还请东海王帮承儿转交给父皇……”
公孙越皱起了眉,公孙承在瞧见他的神情之后,眼神蓦地黯了下来,咬着下唇不说话,因为换齿而缺了一颗牙,可怜楚楚的模样令人心疼……
“承儿为何不亲自送给皇上?”
公孙越挑起了眉梢直直的看着公孙承,公孙承的头垂的更低了,声音软软的说道:“因为当初母妃做了一些错事,才使父皇厌恶了她,承儿想,父皇定是也不喜欢承儿……”
“哈哈……”公孙越笑了起来,公孙承抬起了惊恐的眸眼,有些磕巴的回道:“王爷……王爷为何笑啊?”眼睛闪闪的看着公孙越,而后吸了一口气,自哀自怨的说道:“王爷是不是也觉得父皇不喜欢承儿啊?否则父皇怎么都不来看承儿呢?”
公孙越眼睛斜瞟了他一眼,伸手揉了揉他垂在额前的刘海,复又问道:“那承儿想不想亲自将礼物送给皇上?”
公孙承那暗淡的眸子猛然亮了,满怀期待的看向了公孙越,“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待本王做一些安排,然后再带你前去给皇上祝贺生辰……”
公孙越笑着看向了公孙承,朝着他做了一个会心的笑意!
那一日,公孙承送公孙越出南苑,躬身答谢,“承儿应多谢王爷的帮忙!”
公孙越笑了笑,不再说话,站在狭长的甬道里,一步一步的离公孙承越来越远!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拢,露出了一抹阴冷和戾气,他将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欲望隐藏在这夜幕中,他希望,明日的朝阳,由他一手托起……
公孙钊已经数日没有早朝了,朝中所有的事皆有公孙越一人做主,而他只是沉浸在后宫温柔乡里无法自拔,春宵苦短,及时行乐,谁知道,哪一天公孙越会效仿前几位王爷,来一个弑君篡位,黄袍加身,登基为帝……
“皇上,您瞧这满池的残荷,当真令人心中哀伤……”
清冷的声音,清秀的容貌,没有涂脂抹粉的艳俗。她静静的站在公孙钊的身侧,眼睛中满是怜惜,荷池中原本碧绿如翠玉的莲叶已经凋零,露出了不知几许深的池水……
公孙钊笑了笑,“春有再来时,花有重开日!美人何必伤怀……”
“奴妾还是喜欢碧翠的莲叶,犹如君子一般,令人不忍亵渎!”
她回眸瞧了一眼公孙钊,而公孙钊在听了她的话之后竟然有些愣住了,他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眼神孤傲中带着几分冷漠,哀绝中又有几分倔强,她时常立在荷池旁,冬瞧残荷夏赏红莲,端的是无比的高贵……
美人一直在等公孙钊回答她的话,可回眸时却见公孙钊神情呆愣住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美人一时之间有些疑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皇上在想什么?”
公孙钊回过了神,淡淡的笑了笑,“没事,朕想起了一个故人……”
那个故人,她现在还好吧?没有了他的牵绊和伤害,她一定会更加的幸福!
确实如公孙钊所想,赫连靖云在交出了兵权之后,便和柳怡柔在江南定居下来!一个月后,玄冷护送茵茵到了江南,一家人在江南聚齐……
柳怡柔从玄冷手中接过茵茵的时候,玄冷淡淡的问了一句,“娘娘日后打算定居江南吗?”
柳怡柔抿唇一笑,“最是江南好风光,定居在此,有何不可?”
“况且,此地远离尘世纷争,自是再好不过了……”
柳怡柔的话音刚落,赫连靖云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玄冷拱手施礼,“王爷……”
赫连靖云和柳怡柔对视一眼,浅浅的笑了笑,“这里没有王爷和娘娘,玄冷若日后前来江南游玩,可以兄弟相称……”
“王爷折煞玄冷……”玄冷弯了弯身子,恭谨的回道!
赫连靖云却是说道:“我半生流离,皆是因权势二字而起,如今,隐居江南,又有佳人作伴,爱女相陪,不论世事,便是再好不过了!”
“可如今,西北和匈奴的局势都尚未稳当,王爷这般舍弃,岂不是将杜峰将军陷于不仁不义中吗?”玄冷在听了赫连靖云的话,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为杜峰辩解!
黄河一战,多亏了杜峰率领金甲军前来相救,否则,赫连靖云定会葬身黄河畔!而后,赫连渊驾崩,赫连和继承皇位,赫连聪西征,赫连靖云交还兵权,隐于江南!
而大晋的局势却也令人不容忽视,公孙钊昏庸无能,公孙越手握大权,如今,没有诸侯王的实力能与公孙越相抗衡,朝中一时之间,所有的权势都落入公孙越的手中,公孙越现在唯一的忌讳便是西北军,在黄河之战时,杜峰竟然公然出现在赫连靖云的军营中,更是将赫连渊和赫连靖云二人救走,本以为杜峰定会起兵反叛,却没想到,赫连靖云竟然自己主动放弃了兵权,杜峰只能回西北,可现在,大晋岂能再容他……
只是公孙越虽是手握大权,可是手中的兵力仍是不足以对抗西北数十万大军!所以,一时之间,再无万全之策前,公孙越是不会轻易对杜峰出手的,最好是将杜峰骗到洛阳,来一个请君入瓮,届时,杜峰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如今公孙越初掌权,他定会先将朝堂治理好!处理好与各个大臣的关系,而后才会想办法除去杜峰,他实力不足,尚不足与杜峰相抗衡……”
赫连靖云说的很是轻巧,但玄冷听来却是句句惊心,他万万没有想到,赫连靖云竟是如此的无情,面对着救过他命的杜峰,他竟是如此的冷漠……
柳怡柔瞧出了玄冷的不服,连忙将话题岔开,“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就别光顾着说这些,鸾鸳呢?如今鸾鸳的情况怎么样?”
玄冷将目光转移到了柳怡柔身上,淡淡的答道:“鸾鸳一切都好,孩子也很健康!”
“恩……”柳怡柔应了一声,却是问道:“玄冷这次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回西北?”
玄冷思索了片刻,“休息三日,然后便回西北……”
“公孙越虽是无法动杜峰,但你是杜峰手下得力的副将,此次回西北,一切要小心啊!”
公孙越确实不敢动杜峰,但不代表他不敢杀了玄冷,况且,他又知道,玄冷是柳怡柔的心腹,他定是想要除去玄冷了!
“娘娘放心,玄冷这次护送茵茵是易了容,况且,玄冷已经查探了,没有人跟踪而来!”
“那也应当万分小心,公孙越不知晓我们在江南的事,所以,你回西北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若是玄冷泄露了行踪,那便是间接的将赫连靖云和柳怡柔至于了死地!赫连靖云如今才是真正的手无半点兵权,公孙越若是知晓,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玄冷明白……还望娘娘放心……”
玄冷回了客站之后,柳怡柔瞧着赫连靖云叹了一口气,“为何要瞒着玄冷呢?”
赫连靖云唇边溢出了一抹苦笑,“待有机会再对他说吧!”
初冬时节的第一场雪毫无预兆的便落了下来,洛阳城被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浅白,公孙钊站在宣明殿前,心中惆怅万般,发了好久的呆,这才下定了决心,不准内侍和宫女跟随,他独自一人前往长乐宫……
荒废了的长乐宫被尘埃掩盖,惟独那株红梅傲然的屹立在庭院中,虽经风雪,更为娇艳,含苞欲放的花苞随着寒风微摆,那股傲然,令人肃然起敬……
“不知道母后现今如何?”公孙钊心里其实一直惦记着柳怡柔,可是却时时的被自己那种矛盾的想法所动摇,他会很依赖柳怡柔,却又对她很是防备……
“皇上一直在惦记着太后娘娘吗?”
公孙越的声音猛然从身后响起,公孙钊猛然回过了头,瞧见他站在薄雪上,原本洁白的雪被他踩出了几个难看的鞋印……
“皇太后逝世已久,朕为人子,却是应当缅怀!”
史官在史书上的记载,柳怡柔死于赵王之手!而后,她虽然再次回宫,天下人虽知太后死里逃生,却不知其中的隐情,是以公孙钊命史官抹去了那段历史,大晋皇太后柳氏,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