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日子,今天应当是除夕了!柳怡柔立在庭院中,瞧着纷纷落下的银雪,心中一片安定,这是她在匈奴过的第一个除夕,今后的日子里,她会安安生生的留在这里,抛却了世人给予她的那尊贵身份,像一个普通女子一般,相夫教子,安享人生……
赫连靖云走过来,从身后拥住了她,微热的哈气吹在她的耳垂上,柳怡柔的脸不禁红了!可是赫连靖云却从她的眉眼出瞧着了失神和落寞,赫连靖云将她牢牢圈在怀中,却是将她那细微的表情瞧得一清二楚……
“在想什么呢?”他有些皱眉,感觉有点猜不透她的心思了……
柳怡柔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几年前,正是飘雪的除夕,我等着阿懿回京团聚,可是却再也没有等到他回来……”
柳懿的死一直是柳怡柔的心头伤,以前在洛阳的时候,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公孙钊的身上,想要替他分担一些,可是最终却是落了一个不好的下场!而现在,她来了匈奴,很大意义上,她离柳懿近了一些,因为柳懿就葬在了西北……
而对于赫连靖云,柳懿的印象便只停留在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身上!是啊!柳懿在西北大放光彩的时候,公孙琰已经变成了赫连靖云,他的记忆,只有那个坐在马背上,喊着他哥哥的少年,这个少年,在公孙琰入狱之后,继任了新一代的西北军将领,击匈奴,退联军,最终却也落了一个身死名裂的下场……
“听说,他葬在了戎城边是吗?”
赫连靖云搂着她的手臂更紧了一些,他不愿意看到柳怡柔悲伤的模样!
“恩……就在戎城外……”柳怡柔垂着眸子,淡淡的点了点头……
当初是杜峰不相信柳懿的死因,亲自前往河西去调查,悲痛万分之下接受了柳懿之死,却是冒着被公孙凌怪罪的危险将柳懿的骨灰带回了西北戎城,将他葬在了那个留下了最多欢乐的山下,柳懿于此,长眠不醒……
“等到雪停了,我们去看看他吧!带上茵茵,让她知道,她的舅舅是一个铁血铮铮的将军!”
赫连靖云将头埋在柳怡柔的肩上,轻轻说着自己的想法,柳怡柔身子一颤,满是惊愕的眸侧目瞧他,“你不怕汗王怪罪吗?”
赫连靖云“哈哈”笑了起来,“这有什么?自古以来,英雄定是惺惺相惜,汗王也知道我的身份,前去祭拜并未有所不妥……”
如今的匈奴已经收复了整个北疆,成为了大晋在北疆最大的威胁,而大晋内争不断,匈奴也颇为蠢蠢欲动,想要伺机蚕食大晋疆土……
赫连靖云知道柳怡柔这是第一次在匈奴过春日,他虽是在匈奴时日已久,生活习性也早已随了匈奴,但是顾及到柳怡柔,他强忍着困意,陪着她守岁……
茵茵早已经睡了,粉嫩的唇微微嘟起,甚是可爱……
棋盘上黑白子交错游走,战局却是越来越胶着,白棋迎头反击,黑棋稳妥迎战,而执棋的两人更是淡然轻笑,室内一片温馨,瑞雪落下,偶尔传来压断枯枝的声响,却在这深夜中更加的清晰……
白子最后落下,完美收局,三局三胜,赫连靖云不禁有些洋洋自得的瞧着柳怡柔,伸了个懒腰,笑道:“看来我这棋艺并未有所退步啊……”
柳怡柔一边收拾棋盘,一边揶揄他说:“倒是我下不惯这种棋路了……”
语话间有些自嘲,却令赫连靖云心中一酸,他心中不禁泛泛而想,这些年,她在晋宫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
从一届罪妇成为了大晋最为尊贵的女人,母仪天下……
握住了她捏着棋子的手,探究的眼神打量着她,说道:“这么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柳怡柔微微一怔,眼眶随之便红了……
曾经以为,她在晋宫中已经练就了铁血冷心,却不曾想,自己所有的柔弱都被赫连靖云瞧在了眼中……
曾经以为,在失去了公孙琰之中,她注定会是孤老一生,却不曾想,上苍怜悯,让公孙琰以另一个身份回到了她身边……
可是,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柔弱女子了!她在吃人的后宫学会了谋划,学会了布局,学会了算计,可即便如此,她独独没有忘记他……
“如果……”柳怡柔看向了赫连靖云,淡淡的说道:“我说如果,有一天你记起了所有的过往,发现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柳怡柔了,你会怎么样?”
赫连靖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眼睛直直的瞧着她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公孙琰了,你会怎么样?”
柳怡柔抿唇沉默了,没有出声,赫连靖云却是说道:“即便你知道我已经成为了匈奴的五王子,你还是爱上了我,或者说,你根本就没有忘记我……”他垂下了头,咬了咬唇,“你是如此,我亦是如此……”
即便是沧海桑田从两人间流过,他们仍然守护这心中那一份真爱……
子时过后,终于可以睡了!柳怡柔蜷缩在赫连靖云的怀里,感受着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竟然一时间有些痴醉,手指摩挲着他满是困意的脸,唇角噙着笑,然后偷偷亲他一下!
心中竟然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又往他怀里蹭了蹭,这才睡了去……
元日清晨,柳怡柔却是按照大晋的习俗,抱了茵茵前去给赫连渊拜年问安……
以前在晋宫,春日里从来都是公孙钊带着众妃前来长乐宫前去拜年,不过,如今,身份不同,虽不如以往的高高在上,可心中竟是多了几分踏实和安定,她知足矣……
“汗王新年好……”
跨进大殿中,她微微弯身,向赫连渊行礼,赫连渊朝着她淡淡一笑,关切的问道:“初次在匈奴过春日,可还习惯?”
“谢汗王关心,怡柔一切都习惯……”
赫连渊伸手接过茵茵,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看呆了!初初进宫时,她曾见过赫连靖云母妃的画像,茵茵虽然与她眉眼间极为相似,却终究不是一个人……
她从赫连靖云的口中得知,赫连渊此生最为遗憾的事便是没等将赫连靖云的母妃救出深宫,致使他的母妃枉死晋宫……
赫连渊逗弄着茵茵,茵茵却仍是在熟睡中,却是偶尔露出半点微笑,赫连渊就此便感到幸福的紧!
“靖云母妃之死,是本王今生最大的憾事……”
他将茵茵还给她的时候,向着柳怡柔说出了这么一句,柳怡柔微微挑了挑眉,不明白赫连渊究竟是何意?
不等她细想,赫连渊便接口道:“本王绝不会再让茵茵受这种苦……”
他的眼中突然满是仇恨和席卷天下的霸气!柳怡柔忽而明白了,这个男人,他想要不再局限于北疆了,他的眼中,他的心中,都装着天下……
唇角苦苦的笑了笑,不禁思索着,若有朝一日,匈奴和大晋开战,她要怎么办?
虽是如此想,她还是向赫连渊道谢:“谢汗王厚爱!怡柔只求茵茵此生平安康乐!”
柳怡柔看的出来,茵茵虽不是赫连渊的长孙长孙女,却因为有着和靖云母妃极其相似的眉眼,得到了赫连渊的心爱……
她的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不知道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而此时,刚过了元日的洛阳,摒退了所有的欢乐,宣明殿中一片阴沉,公孙钊端坐在主位,冷眼瞧着公孙乂,当初是他主张掘墓,探一探公孙冏是否真的带着传国玉玺入了葬,可如今,坟也挖了,尸也鞭了,传国玉玺仍是无所踪迹……
即便是如此,公孙乂仍然坚持将公孙冏的尸体放置郊外,坚持声称,定是公孙冏的手下将传国玉玺藏了起来,这般做,也是为了逼公孙冏的余党交出传国玉玺……
公孙钊瞧着公孙乂一直纠结在传国玉玺上面,心里不禁起了疑!
公孙乂也知道此事上面,自己做的有些过了,但只是朝着公孙钊淡淡一笑:“臣是为皇上着想,传国玉玺乃是代代相传,乃是帝王的象征……”
公孙钊听言不免有些疑问,得玉玺者乃为君!难道,公孙乂如此热衷玉玺的下落其实是在为他自己谋划?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为了掩盖他的心慌,他转化了话题,“朕命你找寻皇太后的下落,如今怎么样了?”
“回皇上……三个月前,有人称在洛阳城见过太后娘娘,可皇上也知,臣将洛阳翻了一个遍,也未找到太后娘娘……”
公孙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冷声说道:“继续找,哪怕把天下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母后的下落……”最后的话,他说的竟是一番颓然……
公孙乂皱了皱眉,心中却打起了小算盘……
公孙钊对于象征帝位的传国玉玺不闻不问,却是对他那非亲生的母后如此的上心,难道这其中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猫腻?亦或者是说,传国玉玺根本就是在柳怡柔那里,公孙钊这才很是笃定,找到了柳怡柔便得到了传国玉玺……
他直直的盯着公孙钊,越瞧越觉得他心中藏有猫腻!更加怀疑玉玺在柳怡柔处……
唇角卷起一抹冷笑,公孙乂弯身说道:“是……臣一定不负皇恩,寻回太后娘娘……”
太后手中握有金甲军,而且西北军的杜峰是太后心腹,若如传国玉玺在她手中,那这个女人真是不可小看,可是自己明里暗里也安插了许多眼线,至今未有她的下落,难道她还真能上天入地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