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钊抬眸瞧向公孙冏,微微一笑,却是无言,只是他眼神直直,冰冷而又阴鸷,根本不像是一个少年所有的神情,公孙冏的心里猛然一跳,立即弯身拱手施礼,似是赔笑,似是打圆场的说道:“倒是臣思虑不周了,还请皇上三思……”
他的态度猛然间转了,公孙钊脸上不禁浮现出了丝丝疑惑,且有少许厌恶,“齐王若是无事,便先退下吧!朕有些累了……”
“臣告退……”不再执意劝谏什么,公孙冏甚至是有些慌乱的退了出来……
一直在宫外等候着公孙冏的是他的心腹,远远瞧着公孙冏步伐极快的走了出来,脸色有些不佳,心腹阿未急忙迎上去,低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王爷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阿未你去通知各位大人,计划提前……”
公孙冏脚步不停,一边吩咐阿未,一边继续朝前走!阿未瞧着他的模样,也料到了事情有些棘手了,眸色一沉,稳然应道:“是……属下这就去……”
而柳怡柔此时身在牢中,尚未料及一场灾祸即将临头……
公孙冏在出了朱雀门大约百步之后,便立即转过身去,返回宫中……
小内侍尖细的声音在合欢殿的门外响起,正在哄逗孩子的兰贵妃眼睛眯了眯,便听到了脚步声已然到了跟前,淡然一笑,“不知是哪阵风将王爷吹来了……”
公孙冏立身兰贵妃面前,既不行礼也不问安,眼神微微的瞟了瞟快要睡着的公孙承,嗤笑道:“多看两眼吧!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阴恻恻的笑意使得兰贵妃身子猛然一颤,瞳仁蓦然睁大,原本那带着骄傲的笑意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了惶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孙冏冷冷的看了看她,转身离去……
他仿佛只是为了对兰贵妃说这一句话才回来的,如今,话已说出口,他便离去……
公孙冏的离去让兰贵妃感觉跌入冰窟一般,全身发冷,嘴唇哆哆嗦嗦的,甚至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脑海中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许芳一个人的模样,初见时,她已经是淑妃,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中才人,弯身想淑妃施礼,换来她浅浅一笑,天真的脸庞上点缀着两颗小酒窝,明眸皓齿,眼波盈盈,瞧着公孙钊的眼中全是柔柔的情意……
兰贵妃在那一刻便知道,这个小女孩是小皇帝挚爱的女子……
皇上宠幸淑妃,冷落其他女子!而太后所赐的几名中才人中,以她兰儿最为美貌动人,到头来,却换不来公孙钊的一个眼神,一句问候,嫉妒和忿恨在心底渐渐滋生!
后来,兰才人生下皇子,本以为能晋升,却没想到公孙钊根本没当回事!她们母子身份低微,不受皇上宠爱,虽是皇长子之母,却也是受尽冷待!可是,许芳怀孕之后,御医从不离身跟着,伺候的宫女成群,公孙钊担心至极……
皇上欲封许芳为后,她的心里着了急……若是许芳为后,他日再诞下皇子,那后宫之中更无她们母子的栖身之地了……
晋升为贵妃,地位虽有,却无宠爱……
这后宫之中,有许芳,便会再无他人……
与公孙冏联手,是给自己铺了一条路,亦是为承儿铺了一条路……
兰贵妃要的是,承儿继承皇位,即便她做不成皇后,日后,也要居人之上成为太后!
可今日公孙冏前来,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事情已经败露?
低头瞧着已经睡熟了的公孙承,她思索了许久,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出去,却听到小内侍的声音,“皇上驾到……”
心中一惊,眼中陡现出丝丝慌乱,就连脚步都有些紊乱了,一不小心踩到了裙角,来不及行礼,便向前扑了过去……
公孙钊恰在这个时候跨进了殿门,便被兰贵妃这么一扑,下意识的往一旁躲去,兰贵妃结结实实的摔在了他的脚边……
瞧着兰贵妃很是狼狈的趴在地上,眼睛通红,楚楚可怜,那水红色的衣摆上有着半个脚印,显然是被自己绊倒的,公孙钊心中竟是有些说不出的高兴……
似笑非笑的瞧着趴在地上的兰贵妃,也不去拉她,淡雅一笑:“爱妃何必行如此大礼……”
兰贵妃脸色一红,忍着痛楚,却是不敢要求公孙钊拉她起来,只得自己用力站了起来,弯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公孙钊低眉瞧了瞧他,一甩衣袖,冷声说道:“起来吧……”
公孙钊以往来,总是客客气气的对她说话,而今听起来,他的口气硬了不少,难道是真的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
兰贵妃虽是这般想,却也只是擅自猜测,若是直接开口询问,便成了不打自招了!于是,强自忍耐住心中的不安,淡声问道:“皇上可是来看承儿?臣妾把承儿抱来吧?”
公孙钊抬眉瞧了她一眼,“不用了,朕是来问你一些事情的……”
转身去端茶的兰贵妃脚步一软,手也明显的抖了一把,热茶泼到了手背,她轻呼痛楚,而公孙钊仍是端坐不动,兰贵妃忍着痛,将茶端了过去,颤抖着唇,说道:“皇上请用茶!”
公孙钊端起了茶,瞄了她一眼,“先去上药吧!”
兰贵妃诺诺的应了一声,进了内殿上药……
而她出来的时候,呆住了!眼中满是惊恐的看向了公孙钊,蕴含着泪水,说道:“皇上为何把承儿抱走?”
仍是抬眉冷瞧,“朕不想承儿有一个心狠手辣的母亲……”
“臣妾究竟做了什么,竟然得了皇上如此贬谪?”
“贵妃敢对苍天表誓,许皇后之死与你无关吗?”
兰贵妃的身子摇摇欲坠,皇上真的知道了,但即便是如此,她也绝不承认……
深深吸了一口气,兰贵妃站了起来,瞧着公孙钊,倒是十分冷静的说道:“皇上完全是误会臣妾了,臣妾只是偶然间听到了齐王要加害的皇后的消息,自己则是万万不敢的……”
公孙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冷冷地瞧着兰贵妃,“为何不上报?”
“齐王以承儿的性命相要挟,臣妾自是不敢自作主张……”
楚楚可怜间,梨花带雨中,自是悲切纷纷……
公孙钊却也是不再多问,径直起了身,准备离去……
兰贵妃扑上前去,顾不上尊卑,拉住了公孙钊的衣角,凄然说道:“皇上……求皇上将承儿还给臣妾吧……臣妾就只有他了……”
她没有帝王宠,没有帝王爱,便只剩下了公孙承,如今,公孙钊要把公孙承送走,她便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皇子早晚要去南苑,贵妃还是想开点吧……”
没有理会她的求情,也不表明态度,信与不信,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抱走了承儿,她失去了她唯一的依靠……
没有处罚,亦是没有说将她打入冷宫,可兰贵妃仍是像受了重刑一般,眼神空洞,再不复当初那昂扬骄傲的模样了……
公孙钊很是想处死她,可念及会打草惊蛇,于是便放了手,且由兰贵妃再多活几日吧!
公孙冏在这个时候却是在秘密商量着要事!一番谈定,眼神微瞥,瞄见了侯在厅外的小厮,眉梢微扬,“药可煎好了?”
“回王爷,已经煎好了……”
起身拢袖,目光阴沉却又淡然,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便只能冒险而行了……
“既然如此,那便出发吧……”
阴暗的牢房,柳怡柔侧身倚着,似睡非睡,却是异常的平静……
“臣参见太后娘娘……”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柳怡柔睁开了眼睛,瞧着立在她面前的公孙冏,抿唇轻笑:“什么风把王爷吹来了?”
齐王捏了捏袖口那绣着灵蛇纹的华服,淡然一笑,“臣奉旨前来,还请娘娘配合……”
眉梢微皱,眼神凌厉的瞧向了公孙冏,“齐王是何意?”
“皇上有旨,娘娘身份尊贵,但胎儿却是留不得的……”
刺鼻微苦的味道传来,柳怡柔皱眉瞧去,公孙冏身后那小厮手中的托盘里,俨然放置着一碗汤药,不必再猜,这定是打胎的药……
“哀家要见皇上……”柳怡柔眼睛冷冷的瞪着公孙冏,自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皇上此时怕是在忙着料理兰贵妃,没空来见娘娘,娘娘当即还是服了药的好,臣保证,只要娘娘服了药,臣一定将娘娘送回宫中……”
“哼……”柳怡柔嗤鼻冷哼……目光斜视公孙冏,“你妄想……”
“这可由不得娘娘了……”公孙冏挥了挥手,几名侍卫便围了上来,看样子,公孙冏是想
强迫柳怡柔服药了……
下意识的用手护住小腹,可是,目光仍是冷冽的瞧着公孙冏,淡然一笑,“齐王你猜,皇上处理完兰贵妃,接下来会是谁?”
公孙冏瞳仁猛然放大,狠狠地瞪着柳怡柔,许久之后,竟是淡淡一笑,“皇上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语句模糊,可柳怡柔听起来竟是有些毛骨悚然,公孙冏的反心表露无疑了……
“那也要看齐王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柳怡柔不紧不慢的说着,眼中仍是淡然自若,唇角浅笑,似是天下之事尽揽于胸!
“齐王觉得可有机会胜得过西北军?”
西北数十万大军,即便是他发动了政变,可这江山坐的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