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将赫连靖云藏好,柳怡柔这才朝着杜峰的营帐走去……
赫连靖云也知道如今他的身份很是敏感,邻国的王子贸然的出现在西北军中,不管以前的身份如何,一旦被发现,那只有死路一条……
悄悄的藏了好,暗自的等着柳怡柔!春风细柔吹过,荡起心中一片涟漪,心猿意马间他又想起昨夜对着温香软玉,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却说柳怡柔从厨房顺了一碗凉茶,端着托盘,朝着杜峰的营帐走去……
轻车熟路的摸了过去,掀开了营帐之后,心中不觉有些诧异,杜峰由副将升为主将,而他的营帐仍是保留着原来的布置,柳懿赠予他的那把剑仍是挂在桌子一边,古铜色的剑鞘生出一种大气,一种傲然,让柳怡柔心中一动,思及故人……
伸手去取那把剑,想起了柳懿,眼泪掉了下来,蓦然间,颈间一凉,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你是谁?怎么能闯进这军营重地……”
柳怡柔淡淡的笑了笑,“玄灵,好久不见了……”
声音清冷,少了几分身在宫廷的沉着,多了几许处在江湖的空灵,玄灵的手猛然一抖,却仍是没有收剑,声音也随之颤抖,带着战栗和狐疑,问道:“太后娘娘……”
柳怡柔转过身,瞧着他淡淡一笑,“身上的伤可都好了?”
玄灵却呆若木鸡一般的站在了那里,神情动容,却是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好了……
等他回过神来,柳怡柔已经伸手擦去了他脸上的泪水,笑着说道:“不是在做梦!哀家是真的尚在人世……”
玄灵回过神来,“我去叫他们来……”说着,便跑出了营帐,半刻钟不到,杜峰和玄冷,玄净和鸾鸳都相继跨进了营帐……
瞧着柳怡柔一身胡服,杜峰和玄冷重复了刚才玄灵的呆愣,柳怡柔笑了笑,打趣说道:“怎么,见到我就不认识了……”
清音悦悦,褪去深宫女子的孤寂,多了几分自由的欢趣……
“末将……”说话间,杜峰便欲下跪行礼,柳怡柔连忙上前扶他,朝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先前,玄净和鸾鸳从匈奴回来,杜峰问及他们太后的消息时,也多多少少从他们那暧昧不清的话语中推测出柳怡柔尚在人世,可没想到时隔几日,她便出现在西北军的军营中……
玄净知道,她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前来,定有要事……
“娘娘此次前来,是为何事?”
玄净先问出口,柳怡柔的眸间陡然黯了下来,眼神扫过众人,带了几分软弱,“洛阳城中可有消息传出?”
杜峰的神情一凛,瞳孔却因为惧怕陡然间放大,立即追问,“娘娘可听到何风声?”
微微摇了摇头,“尚未……我前些日子做了一个梦,梦到公孙伦派了十万大军追杀阿玮,心下不安,特意前来西北询问……”
杜峰沉思了片刻,“从洛阳到西北需要一段时间,末将保证,一有消息便通知娘娘……”
“从洛阳到西北大约是半个月的路程,我会在戎城住下,一有消息便立即通知我……”
“是……”停了柳怡柔的话,杜峰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公孙伦为人阴险狡诈,而这次公孙玮更是私自出兵攻打高昌,此乃藐视朝廷,目无王法的死罪,更何况,他还带了三万兵马进京谢恩,公孙伦定会拿此事大做文章的……
禁止了众人相送,柳怡柔携着赫连靖云仍是以菜农的身份出了军营!两人一路狂奔,快要到戎城的时候柳怡柔猛然转身抱住了赫连靖云,初夏的天,衣衫单薄,彼此相拥,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赫连靖云一手拉住缰绳,放慢速度,一手揽过柳怡柔,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很害怕,如是在戎城等了半个月,却等来的是噩耗,要怎么办?”
赫连靖云微微一笑,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傻瓜,你还有我……”
眼泪漱漱落下,打湿了赫连靖云胸前的衣衫,他却觉得是满心的幸福!柳怡柔已经开始向他敞开心扉,开始依赖他了,这样多好……
而与此同时的洛阳,一片混乱,三万西北军屯扎在洛阳城东不足二十里,与洛阳城遥遥相对,一片肃杀之气……
偌大的宣德殿中,长明灯燃着,轻纱幔帐之间偶尔卷起一丝凉风,黑色的棺材就摆在大殿中央,少年跪在地上,不时的往火盆中添着香纸,眼神隐忍,却终究忍不住热泪……
墨岚殿。公孙伦焦躁的走来走去,神情中一派阴狠,暴虐的问着立在一旁的小内侍,“皇上还不开口说话吗?”
小内侍双腿发软,却仍是得实话实说,“是……”
“他究竟想闹哪样?”猛然间一脚踢出,将椅子中间的小茶几踢翻在地,清秀的茶具大碎一地,宫人们瑟瑟发抖,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收拾……
“王爷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子让奴妾怎么办?”
魅影撩开纱帘,从内殿宛转而出,瞧着公孙伦暴怒的模样,抿唇轻笑,朝着吓得快哭出来的宫女内侍挥了挥手,下人们像是重获新生一般,一溜烟的全都没影了……
佳人替他拉平衣领上的褶皱,轻笑着说道:“既然众大臣都劝不过皇上,王爷何尝不亲自试试!”
怒目而视佳人却丝毫无惧,掩唇轻笑,“说穿了皇上是在等王爷给他台阶下呢!王爷醉酒与楚王比武,失手错杀了楚王!皇上自幼与楚王交好,而如今又是王爷总揽朝政,皇上心中定是忿忿不平,而王爷既不认错也丝毫没有悔意,这让皇上的面子往哪搁!还是听奴妾的,给皇上一个台阶下,皆大欢喜便好了……”
公孙伦举眸瞥了她一眼,沉吟了片刻,朝着佳人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大笑着说道,“给本王温上一壶好酒,待本王回来喝……”
“是……”佳人盈盈施礼,目送着公孙伦踏出墨岚殿,朝着宣德殿的方向走去!
宣德殿的小内侍瞧着公孙伦步步生风的走来,有些惧意,但仍得通报,尖细的嗓音中夹杂着一丝战栗,身在殿内的公孙钊挑了挑眉,却仍是一动不动……
“臣参见皇上……”他瞧着公孙钊跪在棺材前,唇角闪过一丝嘲讽,然后弯身行礼!
除了偶尔一阵穿堂风刮过,卷起地上的香纸,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宣德殿中再无其他声音,公孙伦见到公孙钊仍是不说话,索性直了身子,朗声说道:“臣有本要奏……”
说完,不给公孙钊思考的时间,径直说道:“楚王玮目无朝廷,私自出兵,致使我国与高昌决裂,若是高昌再次来袭,必将又使百姓流离,生灵涂炭呀!”
公孙钊慢慢站了起来,因为跪的时间有些长,膝盖处那麻痛的感觉让他险些站不稳,脸色颓然苍白,却是用仇视的目光瞧向了公孙伦,紧咬牙关,一个字也不愿说……
拖着脚步准备离开宣德殿,公孙钊扫了一眼跟在他身边的小内侍,递给他一个眼神,小内侍领会,连忙朝着公孙伦说道:“皇上去看淑妃娘娘了,王爷还轻便!不过这毕竟是楚王的棺椁,奴才怕楚王冤魂作祟,还请王爷离开吧……”
公孙伦狠狠的瞪了小内侍一眼,瞧着公孙钊离去时那孤寂的身影,他甩开衣袖,大步朝着他追了过去,立于他身后,一把抓过了公孙伦的手臂,瞪着眼睛瞧着他那犹如一潭死水的眸子,“你在恨本王杀了楚王玮是吗?”
公孙钊略略抬了抬眼眸,瞧了他一眼,仍是不说话,公孙钊拽着他手臂的力道加大,口气也越发的不善,“本王一切都是为了你……”说着,他连拉带扯拽着公孙钊上了宣明门的城楼上,雾气蒙蒙的清晨,犹如眉黛的远山隐在雾气中,只露出点点青色,“你瞧瞧,在你皇城不远二十里之外,他公孙玮的三万西北军驻扎于此,凭着我手中十万京畿卫根本不是他西北虎狼师的对手……”
而后手臂一甩,指着西北方向的高昌,“你瞧瞧,如今与高昌的契约被损,不知到会是何时,高昌的铁骑便会踏入中原……”
公孙钊仍是紧闭着嘴,不愿开口说话……
他还能说什么?他没有什么想说的……
身为一个帝王,逼死养母,致使皇权旁落,致使忠臣不得好死,他还有和颜面?
公孙伦欺人太甚,现在的公孙钊,只是犹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了!他等着,或许公孙玮的死讯传至西北,希望杜峰能够发兵,为公孙玮报仇雪恨,也救他于水火之中……
眼睛干涩,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扬起脸,瞧了瞧公孙伦,挣开他的钳制,甩袖离去!
公孙伦承认,在这一瞬间,他确实起了杀心……杀了公孙钊,一了百了……
可他这一生,就注定要背上乱臣贼子的罪名!纵然他能杀尽朝中史官,迫使他们改写历史,可他该要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纵使将来他登上帝位,也终究会在百年之后被人嗤鼻……
目及远方,可要怎么做?难道就放任公孙钊这般敌视自己,还是他真的要血染宫闱,篡权夺位……
唇边冷笑,失去了高昌的支持,他的手里只剩下了十万兵马,要如何对抗西北数十万大军!况且,柳怡柔生死不明,此般他又杀了公孙玮,他就不信,柳怡柔能这般沉住气……
攥紧拳头,瞧着公孙钊飘飘然的下了城楼,他银牙暗咬,愤恨异常……
公孙钊去了许芳处,搂着她,任由自己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许芳陪着他一起掉眼泪,他这个皇帝,当的太艰难了……
初初继位,太后掌权,唯恐太后效仿先太皇太后,他对柳怡柔则是百般的怀疑,后来,竟是亲自逼死了她;却被公孙伦禁锢的更加厉害,身旁的人一个一个的都被他害了,就连自己的孩子,他也满怀着愧疚,因为他的无能,兰才人明明生下的是皇子,却只能对外称是公主,因为他害怕公孙伦会对孩子下手……
公孙玮一心辅佐自己,却也是被杀,他这个皇帝还能保护谁?连自己最亲最近的人都保护不了,谈何执掌江山,君临天下……
皇帝这个差事太苦了……
他满目的颓然,倚在许芳的怀里渐渐的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