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风华,洛阳城中一片银装素裹,檐牙高啄间尽是点点素然雅致!
公孙钊立于长乐宫殿外,倚着柱子,神思斐然。耳旁彷佛仍是能听到阵阵清笑,童稚童趣间夹杂着他喊着母后的声音……
“皇上……”许芳一步一步踏上台阶,瞧着公孙钊神情怮动,知道他又在思及以前的事情,可毕竟,已经过去了!自酿苦果,这四个字,公孙钊今时今日才真正体会到!
“芳儿……”身旁可以信任的人不是被公孙伦给杀害了,就是被调走了!如今,他真成了孤家寡人,独独坐在着金銮大殿之上,眼角时常瞟向挂在他身后的那道珠帘,曾经,柳怡柔端坐于此,听诸位众臣上奏,思索之间,拿捏天下大事……
如今,公孙钊坐于龙椅之上,公孙伦坐于龙椅之旁,他不再是唯唯诺诺的赵王,而是飞扬跋扈的摄政王……
十万京畿卫尽归他手!而他所忌惮的数十万西北大军,如今却是搜遍了整个皇宫,仍是不得兵符!公孙钊或许在此时能够理解当时他的父皇的心情了……
急躁,不安,彷徨,无助,都在这个年幼的帝王身上瞧的一清二楚……
公孙伦觊觎西北军,公孙钊也想获得!他想借助西北军的力量夺回皇权,可是,他还有何资格去号令西北军为他卖命?西北军在杜峰的带领下越发的像雪原上的狼,尤其是在皇太后薨的消息传到西北之后,甚至连公孙伦都会害怕,他怕西北军突然起兵……
“皇上…...摄政王请皇上前去商议国事……”
小内侍踏着雪,立在公孙钊的身后,弯身禀告之时,眼中却是划过一丝不屑!公孙钊瞧了瞧许芳,轻声吩咐,“你先回去吧!”
跟着内侍去了公孙伦常呆的宫殿,墨岚殿!
在墨岚殿,养着公孙伦的宠姬,媚娥和西岚!
公孙伦**后宫,竟然在宫中豢养姬妾和娈童!这些姬妾和娈童甚至仗着公孙伦的宠爱,不把许芳和兰才人放在眼中!一时之间,后宫被搅得乌烟瘴气,偏偏却又管不了……
踏进墨岚殿,只瞧着火盆烧的熊熊旺盛,犹如仲春一般暖和,他褪下了披风,瞧着公孙伦只着了一身单衣,双臂各搂了一个美人,妖娆魅惑之间,耳边充斥着的是淫靡霏霏,他不自觉的挑了挑眉,但仍是躬身见礼,“摄政王叔……”
公孙伦抬眉瞧了瞧他,搂着美人的手朝他招了招,而后又指了指一旁的几位姬妾,半醉半醒的说道:“这是本王特意从宫外找来的美人,皇上看着还满意?”
公孙钊侧目瞧去,一位玉人亭亭而立,细长的丹凤眼,潋滟闪闪,红润的朱唇饱满莹润,自是妖魅缭绕,不自觉的挑了挑眉,陪笑着说道:“美人应当配英雄,只有王叔才配得上这美人……”
公孙伦兀自哈哈大笑起来,笑极之时,猛然收声,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却是推开了倚在他怀里的美人,沉声说道:“她乃京城第一楼的楚楚姑娘,皇上的意思便是本王只配的上妓女?”
公孙钊身子一颤,连忙说道:“王叔误会了!故人曾云,英雄不问出处!这句话如今也恰好用在美人身上,王叔风流倜傥,自是令无数美人心生爱慕,楚楚姑娘想必也不例外……”
这几句话他似是很受用,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执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开口询问,“兵符一事可有消息?”
柳怡柔失踪之后,他坐镇洛阳,为了寻到西北军的兵符,他命人将长乐宫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掘地三尺了,却仍是不得兵符!
于是,这摄政王的王位坐的也不稳当了……
生怕柳怡柔逃回西北,联合杜峰起兵,杀了他……
又怕兵符在公孙钊的手上,他若令杜峰勤王,那他公孙伦仍是只有死路一条……
忐忑不安!于是,他命人彻底搜遍了全皇宫,重点在于公孙钊的宣德殿!
后来,他终于确认了,兵符不在洛阳!至此,开始在西北安插自己的眼线,时隔数月,仍是不得消息!兵符找不到,柳怡柔生死不明,这件事始终是犹如一根鱼刺,卡在喉咙处,吐不出,咽不下,却又偏偏遏制住他的咽喉……
以帝王之名,明察暗访,哪怕上至九重天,下至十殿阎罗王,也要翻出兵符……
如今兵符一事,却也是公孙钊的心头事,他也处处在打听,处处在思索,只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兵符定然在柳怡柔的身上……
只是,柳怡柔如今身在何处?是生是死?这些便又不得而知了……
“王叔莫要着急,兵符一事尚未有消息!不过,这也算是好消息……”
公孙钊平平静静的说着,算是安慰公孙伦,也算是安慰他自己……
怒目而视,心头激怒!却偏偏没有地方发泄!再找不到兵符,再寻不到柳怡柔的下落,总有一天,他会被自己折磨的崩溃掉……
“滚……”猛然起身,踢开了挡在他面前的宠姬,宠姬吃痛,眼泪汪汪,挪着身子闪开一条路,公孙伦大步踏前,走到公孙钊的身边,少年似乎又长高了,原来只到公孙伦的下巴处,如今已然长到了只比他矮半头……
瘦瘦弱弱的肩膀猛然被他扣住,满是酒气的口中怒吼着:“本王告诉你,你休想糊弄本王!别以为你是皇上,这天下做主的还不是本王……”
纤细的手掌紧紧的握成拳头,关节处泛白,纵使如今这般被公孙伦欺凌,可他面上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眼角斜扫,平声说道:“王叔多虑了,大晋的江山社稷以后还要多多仰仗王叔!”
两个男人相视,一个眼如铜铃一般的瞪着,一个眼中温润,清清淡淡的瞧着!最终,公孙伦还是放开了他,手掌用力,将公孙钊推搡至一旁,险些跌倒在地……
“本王告诉你,本王的军队即将到洛阳来朝拜!到时候,就算西北军再有威胁,本王也不怕……”
他已经召了自己的亲信率着原来驻扎在封地的军队赶来洛阳,不管是出于抵制西北军还是遏制公孙钊,只对他有利而无害……
公孙钊的小脸蜡白,嘴唇哆嗦,却是说不出话来!心脏砰砰砰的剧烈跳动着,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害怕……
如果,如果此时,母后或者五叔在就好了,哪怕玄灵在此,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无助了!只是他们,似乎都回不来了……
金墉城外,公孙玮兵败,下落不明,而玄灵则是至今未从高昌回来!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便是形容自己的吧!
惨然的笑了笑,强烈的压制住自己的不安,他淡淡的开口,“侄儿该去瞧瞧小公主了,先行告退!”
跨出了墨岚殿,公孙钊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心思却是越发的沉重了……
公孙伦封地的驻军突然进京,恐怕不单单是为了朝拜!更多的还是示威吧!或者说是防御!
苦苦的笑了笑,朝着兰才人的宫殿走去!
从金墉城回来没多久,兰才人便生产了,如今小公主尚未过白天,又是早产,所以瞧起来仍是细细小小的,令人担忧不已!
没有让内侍通报,他径直跨进了殿,瞧着兰才人坐在摇篮旁边在逗小婴儿,放缓了脚步,直到走到了跟前,他瞧见小婴儿睁着大眼睛,晃动着两只小手,似是喜悦的瞧着公孙钊,突然间便笑出了声,兰才人觉得身后有异,转身瞧去,公孙钊立于他身后,一脸慈爱的瞧着小婴儿,她连忙起身行礼,却被公孙钊挡了回来,淡淡一笑,“不必多礼了……”
小小的婴儿可能对自己的父亲有了熟悉的感觉,见到公孙钊前来,欢喜不已!公孙钊心中一动,对兰才人说道,“让我抱抱孩子吧……”
有些惊愕,更多的是受宠若惊,兰才人应了一声,弯身将孩子抱了起来,递给了公孙钊,公孙钊亲了亲她的小脸,却是有些伤感,若是柳怡柔在这里,瞧着这小婴儿,定是欣喜异常!
孩子双脚不停的乱蹬,将包裹着她的小褥子都蹬开了,公孙钊伸手去拉小褥子,低头瞧去,却感觉犹如遭了雷轰一般,兰才人正低头整理摇篮,却是猛然转过了头,瞧着公孙钊呆若木鸡的样子,脸上一急,顾不得尊卑了,上前捂住了公孙钊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从他怀里接过孩子,仔仔细细的将孩子包好,然后放回了摇篮里,却是转身对公孙钊说道,“小公主瞌睡了,臣妾哄她睡觉,还请皇上稍坐休息……”
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呆呆的坐了下来,瞧着兰才人轻拍着孩子,知道传来细微的鼾声,他又有些不安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摇篮边,瞧了瞧睡熟的孩子,又看了看兰才人,“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啊?”
“臣妾是效仿王太后,一切都是为了皇上……”
眼睛突然有些胀,水汽涌了上来,公孙钊感觉鼻子酸酸的,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兰才人,将她拥到了怀里,“谢谢你……”
兰才人拥着他,浅声说道,“当日太后吩咐臣妾,若她遭遇不测,便请臣妾好好照顾皇上!臣妾本就为皇上的妃子,照顾皇上自是应该,但时至今日,臣妾才知,太后娘娘需要的是臣妾开导皇上……”说罢,她抬头瞧着公孙钊依旧英挺的模样,淡淡的笑了笑,“太后娘娘也曾经说过,只要有皇上在,大晋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