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钊皇子以十岁之身,力扛大晋朝政……
柳怡柔坐在椒房殿里,悠悠的嗑着瓜子,旁边是鸾鸳新上的一杯桃花茶……
可若仔细瞧去,不难发现,她的眉梢是紧紧的皱在一起的……
“鸾鸳,咱们也出来了……事不宜迟……过几日就把你和玄净的喜事办了吧!”
立在她身后,正在给她扇着扇子的鸾鸳猛然一顿,脸色红了起来,“娘娘又拿奴婢开玩笑!”
柳怡柔回过身,将含在嘴里的瓜子皮吐了出来,正色的看着鸾鸳,“没有开玩笑,而是说的正事,咱们虽然从大理寺出来了,可你瞧瞧这朝堂之上,则是一片狼藉,各方势力角逐不止,谁知道,等到明天太阳出来之时,又会是谁掌政……”
柳怡柔说的句句属实,公孙钊一个垂髫之子,必难服众……
各方诸侯王如今多数在京,少了一个杨家,少了一个王家,少了一个柳家……这天下可是真真成了他公孙家的天下……
太医的方子是开了,药也煎了,公孙凌也服了药,可偏偏就是不见好转,恰恰今年天气异常,公孙凌的病一直以反反复复为搪塞众人的借口,奈何诸王虎视眈眈的瞧着,一旦再有异变,江山或许仍是公孙家的,但此公孙已非彼公孙了……
说话间,公孙钊下了朝前来请安,阴沉的小脸上却是无比的颓然……怕是刚才在朝上受了不少的气吧……
“儿臣参见母后……恭祝母后万福金安……”
唇边淡淡的笑了笑,“钊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继而转身吩咐鸾鸳道:“给皇子看茶,再将本宫做好的小点心端出来……”
“多谢母后……”稚嫩的面容上却依旧是颓然和委屈,看着柳怡柔的关切,也不过只是抿唇微微的笑了笑……
喝了茶,吃了点心,问遍了近日来的功课,对于朝堂之事却是只字不提……
公孙钊倒是坐不住了,起身拱手跪在了柳怡柔的面前,神色悲戚却带着请求说道:“儿臣有事相求,还望母后答应……”
手边是鸾鸳新添的茶,茶盖半掩,氤氲的热气徐徐上升,在空中绕了几个圈,消散不见!她幽幽的端起了茶盏,吹开了漂浮着的嫩芽,轻啜一口,却是抿唇轻道:“恩……”
“儿臣请求母后临朝听政……”
当是他心中百般思索,实在无法了,这才出此下策……
柳怡柔挑眉瞧着他,伸手虚扶了一把,“钊儿先起来吧!有什么事起来说……”
“母后……儿臣……”
他的话才出口,殿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柳怡柔侧目瞧去,小内侍急急来报,“启禀皇后娘娘,皇上醒了,宣召娘娘和钊皇子……”
柳怡柔瞧着公孙钊,“快起来吧!你说的这件事,交给你父皇就好了……”
和公孙钊并肩赶往宣明殿,一众宫女内侍皆而俯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参见钊皇子……”
跨进了内殿,便瞧见了吴贤妃和一众太医都在……
上前走了两步,这才从众人团团围住的床榻前瞧见了公孙凌正斜倚着床头,一个小宫女在喂他一些汤水,柳怡柔上前一步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公孙钊也随即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抬眼瞧了二人一眼,他微笑着摆了摆手,“皇后和钊儿平身罢……”
服了一些汤水,众位太医又前来诊脉,柳怡柔见到众位太医的眉梢渐渐舒展开了,也禁不住的松了一口气,想必公孙凌已经好了……
吴贤妃也前去诊脉,后来,还是胡太医先说:“皇上龙体已无大碍,只需休养数日便好……”
“嗯……”公孙凌仍是虚弱的点点头……
“如此,臣妾便不打扰皇上休息了……臣妾告退……”
太医们都一一退下了,内殿之中只剩下了柳怡柔,吴贤妃和公孙钊……
吴贤妃在一旁收拾着自己的小药箱,钊儿则垂手站在一旁,柳怡柔轻笑着开口说退下,却被公孙凌制止住了,“皇后你等等,朕有话要和你说……”
吴贤妃和她对视了一眼,从一旁拽过了公孙钊,齐齐福身告退……
柳怡柔站在床榻的七八步之外,抬眉瞄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不知皇上有何事要与臣妾说?”
公孙凌朝着她咧嘴笑了笑,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柳怡柔挑了挑眉,迟疑了片刻,才走了过去!
床榻之前,他拉过了她的手,抬眼,满是歉疚的说道:“柔儿,原谅我好不好?”
柳怡柔眼神微微动容,不懂的迎合着他的目光……口气极为冷淡的回道:“皇上何错之有,错的是臣妾罢了……”
“是朕错了……是朕太急功近利,太在乎皇权……”
“皇上没有错,身为帝王者,王权,乃是最重……”
她打断了公孙凌的话,挑眉,清冷的眸瞧着他苍白的脸颊,心底则是苦笑,她实在是不敢再去相信了……
帝王心最难测,若哪日他再突然翻脸,会是将她打入冷宫还是直接关入大理寺……只是这一次,他却再也不能将所有的罪责怪在柳懿身上了……
柳懿……柳懿……他才是最无辜的……
公孙凌偏偏将所有的罪责的都加诸在柳懿身上,他和公孙琰一样,被迫流放……只为他心心念念的皇权社稷……
可你得到了这一切,却对众人又是猜忌又是怀疑的,到头来仍旧是孤家寡人一个……你病倒之时,你儿子掌朝,却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可以帮他……即便如此,将来你百年之后,江山传于公孙钊,却仍是贤才不济,难有治世之才辅佐……
“朕的身子还要些许日子才能痊愈,这几日,帮帮钊儿临朝吧……”
柳怡柔陷入了沉思,帮还是不帮……
若真由公孙钊单独掌朝,诸侯王不服,再起风波,便又划不来了!若是就这样帮了他,一旦日后他翻脸,以后宫干政之罪,她却是有冤无处说了……
两人相视,她却是沉默不语,思索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还请皇上下一圣旨,若将来众臣说臣妾祸国,那还请皇上为臣妾澄清……”
“好……臣允……”
次日,皇子公孙钊临朝,皇后柳怡柔垂帘听政……
果然,诸侯王便有人站出来不服……
赵王负手站在朝堂之上,目光咄咄逼人的瞧着柳怡柔,“皇后娘娘一个妇道人家,怎可干政?”
纱帘之后的佳人抿唇一笑,淡淡回道:“皇子年幼,可有辅政大臣辅佐,然无辅政臣子,皇后当为之……”
“祖训有云,后宫不得干政……”
赵王似乎是要步步紧逼了……
柳怡柔起了身,鸾鸳连忙将公孙凌亲自扳的圣旨递给了她……
“若本宫有皇上的圣旨,却应当别论了……”
说罢,她将圣旨递给了一旁侍候的贾德贵,当朝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子年幼,柳氏贤淑,辅皇子以临朝,兴我大晋……”
没有累赘的话,但短短几句,便足够矣……
贾德贵尖细的声音拖着尾音宣读完了圣旨,公孙伦的脸色都有些发青了……
皇上宁愿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相信他们公孙家的人,难怪外戚掌权……
然而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骂骂,若是拿到了台面上,纵然你是王爷,对皇上大不敬之罪却也是不敢担当的……
憋着心里的怒火,可国事还是要上奏的,拱手问道:“河西之乱越发严重了,还请皇子拿个主意……”
有了公孙凌的圣旨,背后有了母后撑腰,公孙钊的底气似乎也足了,转身恭敬的问道:“此事母后如何定夺……”
斜斜睨了一眼公孙伦,柳怡柔笑了笑,“出征河西之事,由西北军镇压为好……”
公孙伦思索了片刻,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却听柳怡柔将话题一转,悠悠的开了口,似笑非笑的说道:“诸位王爷来京时日也不短了,各个的封地之上怕也是多日无主了,还请各位王爷尽快回到各自封地上吧……”
这下,诸位王爷都愣了神,却是想反驳也无从开口……
没想到,柳怡柔掌权,首先是拿了这些个诸侯王先开刀……
可谁都是心知肚明,消磨公孙家的势力,长了外戚的权势……
十日后,镇压河西暴乱的圣旨到了杜峰手中,西北中整顿军威,一路南下,渡过黄河,出兵三万,镇压河西流民暴乱……
玄冷坐在马上,眼观着形势,却是心中暗暗思忖,偌大的河西,要到哪里去寻柳懿……
柳怡柔这一次也留了一个心眼,凡是诸王提出地意见,她都让人记录下来,而后拿给公孙凌批复,虽说是她听政,但一切的决断仍是由公孙凌掌控……
包括遣返诸位诸侯王回各自封地,虽是柳怡柔提出来的,却是得到了公孙凌的首可……
日子一日一日过去,公孙凌的身子也越发见好了,就在杜峰出征那日,她退居椒房殿,不再上朝,公孙凌亦是将早朝的地方改到了宣明殿……
但公孙钊仍是每日上朝听政……
公孙凌也会偶尔考一考他,却是数日不见,这孩子越发的沉稳了……
在宣明殿上朝没几日,大晋的秋天迎来了第一场秋雨……
缠缠绵绵之中,气温陡降,只让人猛然间的感到是从夏天直接到了冬天,单薄的衣衫被秋风吹起,竟有一丝丝的彻骨寒冷……
身子好了大半的公孙凌再次病倒了……
却是因为宣明殿值夜的宫女忘了关窗,导致他感染了风寒,高烧如日不退……
宣明殿中再次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吴贤妃的金针再次扎在了公孙凌的身上,而她仍是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喝着茶,目光清冷!
公孙钊又临朝,柳怡柔亦垂帘听政……
群臣似乎亦是见怪不见了,谁主朝,自己则还是那个臣子……
杨家一日不如一日了,王家也斗败了,坐在殿上的柳怡柔,着实不简单……
他日皇上百年,钊皇子即位,柳怡柔则仍旧是太后之尊,届时,掌权者仍是柳家,公孙凌与杨家争势之事难免再次重演,只不过换成了公孙钊与柳怡柔争势……
渐渐地,朝臣有事启奏,便直接越过了公孙钊,呈报了柳怡柔,虽是如此,但柳怡柔仍是坚持将奏折先交与公孙钊,再有公孙钊呈与公孙凌……
她只是知道有这件事,却不说这件事该是如何处理……
河西频频传来捷报,本就是流民,与西北军一照面,狂傲不羁的与西北军交手几仗之后,首领阵亡之后,便立刻成了树倒猢狲散的形势……
公孙凌示意,将带众闹事者斩,其余人散了便散了……
可玄冷那边却迟迟没有柳懿的消息,时日越久,柳怡柔看到公孙凌之后便恨意多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