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娟等几个近侍丫鬟看见秋慕霜连忙迎上来施礼,“王妃!”
秋慕霜令免,“罢了,刚才在前边坐得我腰酸,你们就不要闹我了。”
话音刚落,小丫鬟挑起锦绫绵帘,“郡主来了。”
梅怜雪带着乳母、侍女十几个人进来,“阿娘,雪娘给阿娘拜年了。”说着,站在拜垫后就要叩首。秋慕霜含笑搀住她,“好了,好了。你还拜什么年哟!来,过来,看看阿娘给你准备的年礼。”说着,拉着梅怜雪走到榻边。
绣榻的雕漆戗金小几上早放了一个缠枝牡丹纹的金丝楠小盒。秋慕霜打开盒盖儿,笑说:“雪娘,看看,喜欢吗?”
梅怜雪注目往盒子里看了看,盒子里端端正正地放着几只攒珠累丝金凤钗,凤头点翠,凤尾嵌宝,光华闪闪,精巧无比。“阿娘,这是……”梅怜雪不解地看着秋慕霜。
“从今天开始雪娘就满十五岁了,到了及笄的年龄。这是阿娘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秋慕霜爱怜地拉着梅怜雪的手,喜悦之中又带着一丝失落。
“阿娘送给雪娘的礼物雪娘都喜欢。可是……雪娘不想长大。”梅怜雪依偎在秋慕霜的怀里,眼睛有些湿润。曾经很羡慕阿姊们的笈礼,看着她们用金钗玉簪绾出来的美丽的发髻,也梦想过自己绾起发髻的样子,梦想自己可以拥有美丽的金钗玉簪。如今,这一切即将梦想成真了,却忽然有些落寞。
“长大了烦心的事就多了,雪娘只想和小时候一样,和兄长无忧无虑地玩耍,陪在阿娘和父亲身边说话。”
秋慕霜揽梅怜雪在怀里,笑说:“傻孩子,人哪有不长大的?做父母的哪一个不盼着自己的孩子早点儿长大啊!你们平平安安的长大了,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才算尽到了职责,才能安心啊。唉!好了,吃饭吧,吃完饭,咱们就进宫给你的祖父,祖母拜年。”
梅怜雪轻轻点头,小心地合上盒盖儿,回身递给灵痕,“小心送回去吧。”灵痕连忙双手接了过去。
怜娟已经看着侍女们摆好早饭,来请母女吃饭。秋慕霜拉着梅怜雪坐下,母女相对寂然饭罢,又重新漱洗理妆毕,仆妇来请进宫。秋慕霜拉着梅怜雪出了垂花门,坐上车辇从后园角门进宫。
依旧是阳明宫,依旧是铺锦列绣,依旧是梅氏一族。峨冠博带,锦衣华服,说不尽皇家气度。秋慕霜在殿外院门前下了车辇,拉着梅怜雪进了皇后白采茹坐卧的偏殿。
白采茹正坐在榻上受晚辈们的礼。秋慕霜在前,梅怜雪跟在后面在拜垫上跪下,行全礼,“恭祝皇后新禧大福。”
白采茹看见她们母女很是高兴,命两边的宫娥,“快,请平王妃和怜雪郡主起来。”
宫娥连忙答应着,过来扶起她们,“王妃,郡主请起。”
母女来这才站起来,又施礼道谢。白采茹笑说:”我估计着你们也该来了。阿霜,昨天圣人又和我说起了雪娘的事。朝里也有几家肱股元老想要求雪娘,一会儿她们的家眷携子前来贺春,你们看看有中意的就定下吧。”
秋慕霜吃了一惊,她万万也没有想到梅锦竟然如此心急地要给梅怜雪找婆家,这分明是让自己替女儿相亲。想要拒绝,又找不到借口,只好勉强点头,“是。”
梅怜雪站在秋慕霜身后,听见白采茹的几句话又惊又羞,顿时粉面绯红,芳心乱跳,想要说话,却又不好说话。只好低下头紧紧拉着秋慕霜的衣角。秋慕霜悄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让她安心。
白采茹命人为秋慕霜设了座位,向梅怜雪说:“雪娘,来,到祖母这里坐着。”梅怜雪只好低着头,坐在了白采茹身边的坐褥上。
“一转眼雪娘都十五岁了,真是岁月不容人啊!雪娘想找什么样的夫婿?告诉祖母,祖母替你挑选。”白采茹摩挲着梅怜雪的肩背含笑说。
梅怜雪低着头,只管揉弄衣带,一语皆无。白采茹笑道:“雪娘害羞了。这有什么害羞的?‘男大当娶,女大当嫁’,婚姻之事是是天经地义的事。女孩子长大了都要过这一关的,你看,我,你的阿娘,你的几位姑母,几位阿姊,都是这么过来的。”
“启禀皇后,”宫娥进来回禀说,“李丞相诰命、张丞相诰命带着孙小郎君李晓,张涵前来贺春。”
随着话音,从外面走进来两位六旬以外,丰腴雍容的诰命,身后各自跟着一位尚未弱冠的青年文士,都是礼衣华服,看上去倒也有几分儒雅气质。
宫娥早已经放好了拜垫,两位诰命携孙跪倒施大礼,“恭贺皇后殿下新春万福。”
“免了吧。”白采茹令免,命宫娥赐座,问了些家常,又问了李晓、张涵的姓名、年龄、读什么书等语。两位诰命诚惶诚恐一一作答。白采茹又叫过李张二人问了几句话,两个人对答如流,看得出也是饱学之士。点点头含笑说:“二位丞相果然家教有方,二位小卿家博学广闻甚为难得。今天是新年,想必你们也很忙,我就不多留了。回去代我问好吧。”
两位诰命见皇后下了逐客令,慌忙起身施礼,带着孙子退了出去。
“阿霜,你看这两个孩子怎么样?”
秋慕霜看了看白采茹身边的梅怜雪,梅怜雪依旧低着头揉弄衣带,仿佛没有看见有人进来,没有听见有人说话,一张俏丽的粉脸仿佛含了一层冷冷的薄冰。
“阿家,雪娘自幼习武,像这样酸腐的文人只怕未必入得了雪娘的眼。”
“哦,”白采茹回身看了看梅怜雪,笑说:“雪娘果然看不上?呵呵,也罢了,瞧他们这幅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模样,看着也是生气。”
话音未落,宫娥又进来回禀:“禀皇后,定国侯雷晞卿,安国侯姜晞卿带着小郎君前来贺春。”
“让他们进来。”白采茹说着,向秋慕霜母女说,“定国侯雷鸣,安国侯姜黎可是我瑨国不可多得的大将,他们为我朝的安定立下过汗马功劳,这次也跟着松庭去前敌了。这两个孩子也是很好的。”
话音未落,雷夫人和姜夫人各领爱子走进殿中,在拜垫上跪下施礼,“恭祝皇后新禧。”
白采茹令免,赐座,依旧说了几句家常,问了问她们身后的两位青年武士姓名等语,令他们退去。不时又有几家公侯内眷携子前来,白采茹依旧如是,问几句打发出去。
天近午时,总算没有人来了,白采茹看了看秋慕霜和梅怜雪,“怎么样?有没有中意的?”
秋慕霜一直在忐忑不安地看着梅怜雪,仿佛要从她脸上哪怕一点儿细小的表情变化中看出点儿什么。梅怜雪一直低着头,对来的这是十几位官宦子弟看也不看一眼,好像是在想着什么。
“哦,”秋慕霜听见白采茹问,这才才回过神来,连忙说:“这……启阿家,这是雪娘的事,还是听听雪娘怎么说吧。她若是中意,儿没有什么意见。”
“哦,知道你疼雪娘,雪娘不同意,问你也是白问。雪娘,你看中了谁?告诉祖母,祖母立刻回禀你的阿翁招他为婿。”
梅怜雪这才绯红着脸慢慢抬起了头,看了看白采茹,又看了看秋慕霜,一字一顿地说:“让我看上的人,才貌和身份除非超过兄长,差一点儿雪娘也不嫁。”说完,又低下了头。
白采茹有些愣了,自己的孙儿自己是知道的,莫说瑨国,就是遍访六国,能找出和他比肩的人也不容易,更别说超过他的了,这可真是一道大大的难题。
秋慕霜听了梅怜雪的话心里暗喜,看了看愣在那儿的白采茹,连忙说:“阿家,雪娘从小和春郎一起长大,难免会拿别人和春郎比,请阿家不要当真。”
“不,不,不……”白采茹笑着摇摇头,“雪娘好志气,像雪娘这样的女孩儿就应该招一个天下无双的人为配。既然雪娘提了条件,祖母一定让给你如愿。待我禀知圣人,择日昭告列国,从全天下为你择婿。我不信找不出一个可以让雪娘合心的人。”
“阿家,”秋慕霜连忙说,“雪娘还小,是小儿心性,阿家不要太认真。昭告列国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要引起各国不睦。请阿家三思。”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白采茹拉着梅怜雪的手,慈爱地说:“你母亲不替你费心,我替你找,一定让你合心。”
“阿家,阿家太惯着她了。”秋慕霜连忙向梅怜雪说,“还不快拜谢祖母。”梅怜雪红着脸起身给白采茹万福,“多谢祖母。”
白采茹拉起梅怜雪微微一笑,说:“你是祖母心爱的孙女儿,祖母断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天不早了,我嫌他们人多闹,没留别人吃饭。你们就留在这里吃午饭吧,免得回去也是冷冷清清的心里伤感。”
“是。多谢阿家留饭。”秋慕霜连忙拉着梅怜雪答应并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