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慕霜见梅松庭言谢,便微微点头道:“七郎君休要客气!请尽快下山去吧!”
梅松庭点头,便拱手一礼,“某告辞!”说完,便领着徐元秀和冷宜、韩晓先行寻路下山。
秋慕霜站在树下,望着梅松庭离去的背影,心中竟生出继续怅然之情。方才那几乎同时向为首的刺客发起的攻击;那几乎同时打出的暗器;那堪称天衣无缝双肩合璧;那一幕幕近乎完美的配合不断的萦绕的心头,挥也挥之不去。
“公主!”春瑟、夏笙才树林中走出来便看见秋慕霜发愣的模样,春瑟悄悄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由心中暗暗好笑,“公主可是中意那位平王了?”
秋慕霜被春瑟的呼唤声惊醒,听见她如此问顿时羞得满面绯红,瞪了她一眼,嗔道:“休要胡说!天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说完,便不再理会两个婢女,径自寻径而去。
只是,那颗原本平静的芳心却犹如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只是,她知道这涟漪泛起的不时候,也不当泛起,所以便深深埋藏于心底,并没有任由那涟漪泛起更大的波浪。
回到南湖关之后,秋慕霜立刻命自己寝宫里的侍卫前去调查修罗门之事。却没想到修罗门的事情还没有结果,肖敬儒便自钟国归来。回来的不仅是肖敬儒,还有瑨国的兵部尚书雪守仁。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却让秋慕霜愕然不已。
瑨帝梅锦同意议和,但是,议和的条件便是秋慕霜和亲瑨国,嫁于梅松庭为妃。
秋慕霜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深埋在心底的涟漪不由自主地再次泛起。在鸳山上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那些堪称默契的配合,那个和战场上完全不同的梅松庭,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她预料到夏灵衣之死必定会成为横亘在她和梅松庭之间的一道鸿沟。可是,为了钟国;为了钟国的子民;也为了鸳山上那个有些虚弱,心底仁厚的少年,秋慕霜的心里经过几番辗转之后,毅然跟随肖敬儒回到灵福。不仅在众朝臣争论不休之际,在金鳞殿上亲口允诺和亲远嫁,并说服了自己的生母凌王后以及兄长秋枫华。
自和亲之事进入议事日程,秋慕霜心底的潋滟便经常在不经意间漾起。只是,经过新婚之期洞房里发生的一幕,那层涟漪如同窗外枝梢上的浓霜被她深深冻结了。
“阿霜!”无极圣母看着望着窗外有些发愣的弟子,轻声唤道,“可有什么心事?”
“欸!”秋慕霜被无极圣母的话语拉回了思绪,连忙抱歉地向无极圣母微微一笑:“弟子并没有什么心事。”
“唉!”无极圣母看出她有意遮掩,便也不好加以追问,思忖片刻,语重心长地说道:“缘起而聚,缘灭而散,缘起缘灭都是上天的定数。凡事顺其自然,不可强求。
“心,是身之本,命之源。守 住自己的心便能守住身,握住命。心不损则身不损,命不衰。不论有多少坎坷挫折,只要自己的心不受到伤损,就能够无所畏惧。凡事才能够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阿霜!记住师父的话。身可舍,心不可轻付。日后若有为难不可解之处,只管到凤栖岛去找为师,为师一定帮你度过难关。明白吗?”
秋慕霜听无极圣母忽然说出这番话,便是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心事,沉默片刻点头道:“是!多谢师父直言教诲,弟子永生铭记!”
无极圣母赞许地说道:“你生性聪慧过人,且行事果断,师父相信你能够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妥当。”
“晞卿!”秋慕霜正欲说话,南宫岳突然插口问道:“我们来了这半日,怎么不见晞卿的新婿?”
秋慕霜没料到南宫岳会提及梅松庭,不由微微一愣,但她很快便镇定下来,歉意地笑道:“目下边界动荡,大王有公事在身,自然不能安安稳稳地在行邸长歇。”
“噢!这位平王倒真瑨国的栋梁了!不知晞卿的眼里他是何等人?”南宫岳生性耿直,且比秋慕霜年长十来岁,自她上山便一直带着她。在秋慕霜的成长过程中起着如兄如父般的作用,因此才问出了以他师兄的身份不便询问的问题。
他的问题却勾起了秋慕霜一直萦绕在心底的困惑,梅松庭在她等得心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印象,有时候连她自己也梳理不清。沉思半晌,方说道:“他在晞卿的眼里是一位少年英才,是一位坦荡君子。”
“可是托付终身的良人?”
“是!”尽管秋慕霜知道自己和梅松庭之间因芥蒂太深而不能融洽,但是,梅松庭确实是一位值得任何女子钦慕的良人。
秋慕霜的话刚刚说完,钟离飞便浑身一震,微微垂着的目光中划过一丝黯然。
南宫岳起身道:“师父,晞卿,我和飞弟出去透透气,少时便回。”说着,望向无极圣母,得到她的应允之后便拉了钟离飞一下,两个人先后出了洞房,走在庭院深处,见左右无人,南宫岳蹙眉道:
“你明明心里有晞卿,当初为什么不请师父为你做主?师父对你和晞卿一向疼爱有加,只要你开口相求,师父必定不会拒绝的。如今倒白白便宜了那什么梅松庭!晞卿虽然不说,看情形也知道她必定有了什么委屈。”南宫岳看着面前的师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钟离飞闻言,唇边掠过一丝苦笑,沉沉说道:“师兄忘了晞卿的身份?王家律例:越阶不婚。我和她有云泥之别,向师父提起不过妄增晞卿的烦恼罢了。”
“你不是一向视王家律例,世俗规矩如粪土?怎么也顾虑起王家律例来了?”南宫岳自信对师弟还是了解的,对他的顾虑颇有些不解。
“可是,晞卿却不得不顾啊!我们是孤儿,自幼便被师父抚养长大。除了师门之外,再无多余的牵挂。而晞卿——她是王室之女,她身上背负着王室女当尽的本分,背负着家国的重任。她有骨肉至亲需要顾怜体恤,怎可能如我们这般闲云野鹤,随意挥洒。”
钟离飞举目回望,仿佛隔着院中的花木看见琐窗内的秋慕霜。“我不能自私地成为晞卿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