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想法?”
“即便留下一条命,也是要被发配边疆。不如……和我同去。”
江轻离没得笑了出来,百无聊赖地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很是嫌弃的说道:“我看你就是觉得一个人太寂寞了,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找个人和你一起,陪着你么?说不动我,就又想着王爷了。但是你看我都不愿意去了,他能愿意吗?再说了,我劝你还是把这个想法收一收。我相信你还是很了解王爷的性格,而且他前些日子也还刚向我们表过立场,绝不可能。”
“而且,与其让他未雨绸缪,为什么不等他被逼上梁山?”
其实她和顾惜城的想法不谋而合,就风昭国这个皇帝善妒又多疑的性格,能让别人讨到好处就齐了。别说君无羡现在的确在做铤而走险的事情,即便他真的一直安分守法,兄友弟恭,那也只会被当做可以随便拿捏的软柿子,迟早有一样,也会落得一个被铲除的想法。自然了,他这种人忠心耿耿,最忠实仁孝,说不定毒酒放在面前就一饮而尽。
当然,现在不同。有她和顾惜城在的话,于情于理,也都是要保他平安无忧的。不光如此,若是真的能叫他彻彻底底的站到自己这一方来,对自己亦是一种好处。即是为了道义,也是因为私心,一举两得的好算盘,谁不总是惦念着?
“啧啧,你倒是心狠。”顾惜城懂了她的意思,虽然是这样说她,但语气不咸不淡,并没有什么嘲讽的意思。
江轻离没有再搭茬,只是在路上伸了个懒腰,声音顿时变得懒洋洋的:“时间是在不早了,就别在路上磨蹭了。回去歇歇,有什么就回去再说吧。也不知道那易容面具的事情能不能再催一催……眼下都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再等下去,我有些吃不消了。”
“我知道,但是毕竟咱们是有求于人,颐指气使的话也不太合适。你再等等看,若果是一个月了还没有消息,我替你出门去问,这样若是惹到了先生,也都是我的错。”
“不用了……”江轻离并不是一个可以坦然地接受别人无微不至的关怀的人,听到他这样照顾自己,反而又打消念头了,“算了,就再等等看吧。”
回了王府,二人都默契的对这夜见到的事情闭口不提,心照不宣的当做无事发生。一晃又过了几日,江轻离接到了高以明的邀请,要她去他的院子。向来是面具的事情已经有了着落,比自己预期的时间要早上不少,可喜可贺。简单的梳妆打扮之后,就跟着前来的传话丫鬟过去了。
因为王府极大,江轻离又不是喜欢走动的人,其实有些地方她都没有去过,高先生的院子亦是如此。江轻离跟着引路的丫鬟去到了最偏僻逼仄的拿出院子,原本以为是个凄凉荒芜的地方,没想到竟是别有一番洞天。因为位置临近花园的一角,一面郁郁葱葱,墙壁上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以及各色星星点点的小花。
西边还有凉亭,四面接着青纱帐幔,虽然已经入秋,并不是合适的时节,但是配上四周的景色,还是很合宜。江轻离略略扫过四周一圈,像丫鬟微微颔首,听到丫鬟细声曼语的说道:“高先生说是私事,奴婢就不带着您过去了。”她伸手比了比内室,“姑娘里面请吧。”
虽说王府中的家规不错,但是肯定不是人人都对所有的事情都了解的事无巨细。江轻离也很理解,这样反而要更好,毕竟只要是见不得光的事情,知情的人越少越好。江轻离推门进去,看到屋子里烟雾弥漫,是一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确奇异味道,带着一点烟熏火燎的气息,只隐隐约约的看见有人在里面。
书房被改造过,只有一面是书架,空空如也的当中立着一副人高的架子,上面挂着画质,而面具就在正中央。高以明的手中拿着一支狼毫笔,笔尖是若隐若现的红,他挥笔在面具的一侧小心翼翼的添添改改,听见人来了,也不回头,只是笑了笑,语气中的全神贯注不减:“姜小姐,你过来看看……这和你画上的可是一样?”
因为之前应高先生的要求,江轻离特地画了一副有胎记的脸是什么样子。她并没有画出更从前一模一样的疤痕,反而是用了更深的一种朱红色,换了一种晕开的形状,完全区别和从前的样子的新印记。她走过去,略略扫了画架上的面具,过了一时,完成度已经十分的好了,若是不仔细辨认,恐怕会觉得是一张真的人脸依附在上面,胆子小的,些许还会觉得胆寒不已。
“嗯……高先生的画技出神入化,和我想象中的差不了几分,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小女子已经很满足了。”毕竟不能要求十全十美,何况这也不是需要精益求精的地方,江轻离扫过一眼,觉得差不离就很满意了。
只是她靠近过去,才发觉面具上面凝着水珠,很多地方也有些凹凸不平,刚才还行,现在看仔细了,愈发觉得有些可怕。这种异术,无论如何,还是叫人觉得诡异的。高以明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就坦然的笑了笑:“姜小姐也不必太过担心,这屋子里头熏的东西是为了给面具定型用的。因为这种易容面具是我秘方调制的泥和成,可以轻易的捏造成各种各样,但是要想让它完完全全的定型下来,就需要这烟的功劳了。虽然气味古怪了些,但是小姐放心,绝无什么害处。”
“高先生果真是世外高人,小女子也算是长了见识。”江轻离觉得厉害,赞叹不已,又对他微微的小,阿谀了两句,“有这样的手艺,却又甘心居于田野,先生的心怀也是值得敬佩。”
高以明不说话,只是手中的笔调转了一个方向,用末端轻轻在面具上比了比,认真的说道:“不知道姜小姐看不看得出来,其实我把面具的五官稍微更改了一番,和上次有一些区别。毕竟一个胎记已经足够,便将眉眼稍微美化了一些。”他指了指眼,那是一双灵修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睫毛很长,虽然在大片暗红的胎记下并不明显,可仔细观察还是能感受的到几分秀气和美丽,“这双眼睛,虽然和姜小姐的不一样,但是也很好看。”
“是,先生妙手,画什么都栩栩如生。”江轻离自己对画还是有十分的造诣,不过她多话的是写意的山水花鸟,对于人像的造诣不深,何况画人,为人化,是两种不同的境界。而易容,是为人画人,更是另一种更草层面的炉火纯青。她仔细去看那双眼睛,虽然这个时候还空空洞洞的,但是流畅的线条仍旧很容易让你想象的到带在脸上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光景。
只是,有这样一大块的胎记在,就算是西施貂蝉,又有什么用呢?到底还是丑八怪、怪物。
高以明笑了笑,说不敢当,“这屋子里的气味不好,还请姜小姐去外面品茶吧,我亦是第一回做这样的面具,姜小姐若是觉得何处不满意了,也千万不要不说,尽管提出来,我一定都改。这烟要熏个三日才能定型,今日是第二天,还有可以转圜的机会。"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屋子,江轻离头一次感觉外面的空气是如此的美好,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她转过了头,看行了高以明,对他微微的笑:“先生多虑了,我也不是个很会拿主意的人,何况这方面先生才最擅长,自己胡说了,反而效果不好了。难为先生特地来这里一趟,为了我的事情如此大费周章,小女子还愁没有可以回报的地方么。”
她半是真心半是客套,语气拿捏的恰到好处,叫人听了觉得有十二分的真切,这都是多年来打磨历练出来的结果。丫鬟已经把茶摆到凉亭那边了,今日的阳光还算不错,秋风习习,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高以明招呼她坐下喝茶,似笑非笑的说道:“什么答谢不答谢就不必了,实不相瞒,若不是王爷当年出手相助,高某可能早就化作了一坯黄土。“
能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又有应必求,自然是过命的交情了,江轻离虽然没有刻意的了解过,但是也想象的出来。她低头慢慢呷一口茶,点头道:“略有听说,高先生也是很重情重义。我还以为您这样身怀绝技的江湖中人,应当看不起朝堂的烟火气息呢。能不计身份的相交、报恩,这种品质,也是相当值得人敬仰的。”
“你这丫头,嘴巴倒是很会说话。我先前听说什么姜家的小姐从未出过绣阁,还以为是个怯生生的普通姑娘,现在一看,倒是高某狭隘了。姜姑娘,的确非池中之物啊。”
“先生实在抬举了,这些都是肺腑之言。小女如今不过是戴罪之身,若不是先生愿意出手相助,那小女才是真的寸步难行。”江轻离说着,又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这一路走来,倒是欠下了许多的人情。不光是您,尤其是王爷,帮了我许多,救过我许多次,现在还用他的面子、人情来为我做事……“
“王爷侠肝义胆,我等江湖人士对其都相当敬佩。而且,实不相瞒……高某当年年轻气盛,而易容的本事声名远扬,可是自己太计较是非黑白,许多前来求改头换面的都是些奸恶之徒,某不顾他们金银相邀,都拒绝了,所以还招惹了不少仇家。一开始还好,说是高某有气性,传得神乎其神。可是后来日子渐渐久了,对高某积怨已久的人就越来越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