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疆把珑儿抱起来放在膝上,仔细端详着她道:珑儿,你还小,有许多事你不懂!这次是你命大逃过一劫,下次再也不要这样了!
珑儿:是,爹爹我知道了!
“对了,娘亲,威威还好吗?他为什么不跟着你们一起来?”
玉夫人道:威威很好,现在长了好高的个儿了,晒得黑黑的,成天跟着你爹爹和云鹰他爹到处跑,上次跟云中飞去漠南执行任务,和云鹰一起活捉了鞑靼人的细作,被传令军中嘉奖,回来跟我好一通显摆!孩子是个好孩子,人聪明,能吃苦,就是心事太重,每年只有收到你的生日礼物时才会开心,这次你爹爹回京述职,问他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来,他仍是不肯,没办法也就只好随他了。
“那云家姐弟呢?可好?”
“好,大家都好,招弟都要长成大姑娘了,云鹰像头小牛犊似的,云雀长得比你高好多,模样像他娘,很俊!”
珑儿道:那他们知不知道,我被晋封为郡主了?
玉夫人:知道!当然知道!册封诏书传到朔漠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晋封你,来传旨的太监也没说,当时全家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周围州府的官员家眷都来祝贺,在家里大宴了三天,云雀他娘更是高兴得连嘴都合不上了,逢人就说你是吃她的奶长大的。直到京中的消息通过驿站陆陆续续的传来,最后太子殿下亲笔写了一封书信来说明原委,我们才知道确有其事,当时我这心呐……说到伤心处,玉夫人再度哽咽。
珑儿从玉疆怀里扑到玉夫人怀里,娘俩儿又是一通哭天抹泪,玉夫人抱着珑儿一通心肝宝贝的疼,末了在她屁股上使劲拍了几巴掌道:你下次可别再干这种事儿了,要是你有个好歹,娘可真的活不下去了!
当夜珑儿没有缠着父母聊天,尽管她有好些话要跟爹娘说,一想到父母车马劳顿只聊了一会儿就回自己屋了,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天不亮玉疆就进宫见驾复命去了,珑儿一早起来,去给玉夫人请安,玉夫人正在梳妆,将她拉起来道:到底是在太后/宫里学了规矩的,现在都知道要给娘亲请安了。
珑儿搂着玉夫人的脖子嘟嘴道:娘亲又拿我开心!圣人云:晨昏定省乃为人子之礼也!我如何不知,再说我也想早点来看您,有好多话要跟您说呢!玉夫人点着她的鼻子揶揄道:我的珑儿不愧是与长孙殿下一起读的圣贤书,竟知这许多圣人礼数,那将来娘就不怕你被婆婆打,被夫家人嫌弃了!旁边服侍的秋蓉、桂秀、夏嬷嬷等俱窃笑起来,珑儿一下被闹得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腻在玉夫人怀里道:娘亲,你好讨厌喏!
夏嬷嬷仗着自己是服侍过珑儿的老人,跟着凑趣道:大小姐将来的婆家只怕根本就不敢嫌弃大小姐,就算不看大小姐的郡主身份,也要顾及大将军的脸面吧!就算全都不顾,也还要看太子殿下和太后的面子哪!如今人人都知道,咱们家大小姐是在太后/宫中教养的,是长孙殿下的救命恩人,敢对大小姐无状,那不是直接打太后她老人家的脸吗?借她几个胆儿也不敢!……
随珑儿一同进来的宝珠、秀珠还有张旺家的,听到她接着夫人的话搭茬,心中俱是一惊,心道:这嬷嬷也太张狂了,先不说太后、太子、长孙殿下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拿来胡乱编排的?况且还有自家老爷,就是夫人打趣郡主,下人跟着窃笑已是不妥,更别说是跟着打趣自家尚未许婚的小姐了!张旺家的就悄悄向她使眼色,示意她别说了,夏嬷嬷虽然看见了,却并不以为然,仍继续说,果不其然珑儿一听她这话,脸就拉了下来了:嬷嬷您也是这府中的老人儿了,怎么说话这般没分寸,如今爹爹好歹也是朝中一品大员,娘亲也是二品诰命,迎来送往的俱是公侯勋卿贵人命妇,若下人们都似您这般随意接主子话拿主子打趣,岂不让外人笑话,知道的说是我们玉家宽待下人,不知道的还道我们家是山野草莽没有规矩呢?更何况竟敢妄议太后、太子,那些话是你随便可以说的吗?
玉夫人听夏嬷嬷接话打趣珑儿刚要发作,见珑儿已先发话了,便闭口不言,且看珑儿怎么说,屋中下人们见郡主发火,俱低头垂手不敢言语。夏嬷嬷见珑儿翻脸,再看夫人也是一脸的不悦,知道自己这次要麻烦了,赶紧跪下自己打脸道:大小姐教训的是,都是我这张臭嘴多话,大小姐恕罪,老奴下次再也不敢了!
珑儿见她跪下,到底自己是她一手抱大的,如今她又是娘亲房里的下人,不好再说什么,只站着看并不搭理她,玉夫人说话道:嬷嬷如今年岁大了,难免糊涂些,府里如今规矩越来越多,我看你也记不住,那就不用记了,来之前听你说你家五小子都给你生孙子了,回头给福管家带封信去,教他把身契还你,念你服侍珑儿一场,也不要你的赎身钱了,你回家享福去吧!
夏嬷嬷一听这是要撵她走哇!立马扑到在地,爬到玉夫人脚面前哭道:夫人,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就饶过我吧!这天寒地冻的,我家又在西北,如何能够回去啊!
玉夫人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回头我跟将军说说,你就搭驿站的驿车回去吧!断不会把你丢在京城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儿,等你回到朔漠到府里去找来福,拿了身契回去享儿孙福,不比在外帮人强啊!
夏嬷嬷哪里肯听!她又不傻,她家里七八个孩子呢!以前在朔漠给人家种地,一年到头脸朝黄土背朝天累死累活还吃不饱,要不自己也不会出来帮佣,在玉府多好啊!吃穿不愁,就是服侍夫人,端茶递水这些活自己都不用干,不过是看个门应个声,跑腿都有丫头小厮,因着大小姐打小是自己服侍的,老爷夫人都对自己客气有加,家中下人也跟着高看自己一眼,见面都是嬷嬷长嬷嬷短的,如今大小姐晋封了郡主,连带着自己也水涨船高,连管家见了自己都是客客气气的,直说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自家男人、孩子们也才能在玉家的田庄里当差做事。这下可好,自己自恃有些脸面原本想借着夫人的话,恭维恭维大小姐,没曾想得意的过了头,被大小姐当众训斥不说,夫人直接就给撵了出去,四里八乡都知道自己在大将军府里服侍夫人,如今被撵出去可怎么见人呐!
于是就抱着玉夫人的腿不放,珑儿没想到玉夫人直接就把她给撵了,本来想着看在服侍自己一场的情分上,等过了这阵再替她向娘亲求个情,还让她在府里干点杂活,或遣回朔漠的田庄上去管点事什么的,没想到她居然撒泼抱着娘亲的腿不放,像什么话!于是说道:嬷嬷你可真是的,越发连个脸面都不要了,你只管这样抱着娘亲做什么!若再把娘亲绊倒了,待会爹爹回来问是怎么回事,只怕直接叫打死都是轻的,回头再把你家里的一应人等全部从田庄也撵了,看你怎么办!
夏嬷嬷一听提到玉疆,吓得哭声都住了,这些年在玉府她是知道的,玉疆不论是治军还是治家向来都是说一不二,律下极严,玉家的家奴绝不允许有仗势欺人、恃强凌弱、背恩忘主、欺上瞒下的事发生,否则就是直接打死,因而一听珑儿提到玉疆吓得立马就松开了手,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直求夫人开恩,千万别跟大将军提起,自己说错话做错事,一个人承担,这就回朔漠去,求夫人开恩,看在服侍大小姐一场的份上,好歹给家里人一口饭吃。求完玉夫人又求珑儿,珑儿只好看着玉夫人,玉夫人道:原本也只是让你一个人回去便是,你偏要生出这许多事端,这又何苦来呢!你这就下去吧!收拾收拾明儿就回去,还能赶上过年。
夏嬷嬷走后,珑儿和玉夫人一同用饭,吃过早饭到前院过厅去听家中各处管事的回事儿。趁着回事的人多,珑儿叫来张旺家的,对她说道:你到我屋里跟蕊儿说取二十两银子两匹尺头出来,给夏嬷嬷送去,好歹她服侍我一场,别寒了她的心,叫她只管去,不会赶他男人还有孩子们走的。明儿她走时,叫大管家给套个车送送,我就不去送她了。
临近中午,家中杂事才处理完毕,玉夫人很是把珑儿夸了一通,说她把家管理的井井有条,各项事务也处理的很好,真是长大了!二门外小厮来禀报,说大将军中午不回来了,母女俩就自己吃午饭,歇晌时,珑儿赖着要与娘亲一起睡,丫鬟们都退下后,娘俩儿躺在床上说体己话,珑儿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都翻出来说给玉夫人听,玉夫人也跟珑儿讲些在朔漠发生的事给她听,娘俩儿说得甚是亲热,突然珑儿爬起来问道:娘亲,您今早为什么要撵夏嬷嬷走啊?
玉夫人笑道:你觉得不妥吗?
“当然不是,您肯定有您必需要撵走她的理由,只是我没想明白,您是不是觉得我斥责了她,为了维护我才这样做的?”
玉夫人笑道:这里面自然是有这个原因的,但不是全部。
“那就是她拿我打趣,您不高兴了?”
“这也只是一个原由,你不是也说她不应该拿太后、太子胡乱编排吗?当时我听你这么说她,还以为你明白,弄了半天你也是个糊涂虫!”说完玉夫人也坐起来,拿手指点了珑儿的脑门一下。
珑儿歪了一下头道:我当然知道她这样说是不对的,但也不至于就撵走啊!我当时只是想,这个嬷嬷以后可不能再留在上房听差了,否则以后不定惹出什么尴尬来呢!
玉夫人把被子给珑儿和自己披上,娘俩儿也不躺下,就这么裹在被子里坐着说话,“珑儿到底是长大了,知道这个嬷嬷留在身边不合适了,可你只觉得她会弄出尴尬,却没有想过,她或者她这样的人将来说不定会给咱家惹出麻烦甚至祸事来呢!如今你爹爹的官越做越大,所见所历的人和事都与以前不同了,你也经常出入宫禁,难免不在家人面前说漏那么一句半句的,若给这等奴才听去,当作什么了不得的事物这么一宣扬,或平日里把太后、皇上经常挂在嘴边炫耀,你想想会是什么结果?所以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
“娘亲,我觉得您都受爹爹影响了,也开始喊打喊杀的了!呵呵!”
“你呀!就知道贫嘴!再则说了,你爹爹如今官至一品,你又晋封了郡主,现在朔漠、京城两处府宅,家下人等一大群,保不齐就有那狐假虎威的奴才跑到外面去作祟,拉大旗作虎皮,若不杀只鸡来给猴子们看看,这些奴才难保不会惹出什么祸事来,到时候给御史言官们参奏事小,若因此被圣上怪罪,那就得不偿失了,虽不至就到这一步,万事小心些总是好的。就冲这,今天也一定要严办了她,让那些心思活泛的奴才们趁早歇了心思,本本分分做事是正经!”
“我知道了,这就是杀一儆百,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