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就好,今儿是不是要去陪鞑靼的公主啊?”
“是的,今天先陪鞑靼使团一起去护国寺进香。”
“嗯,回去收拾收拾也差不多该去了!”
“是,谢太后”
珑儿从地上站起来,跪了一晚上,腿有些不听使唤,绿梅见珑儿起身困难,上前扶她起来,珑儿赶紧谢过!
走出佛堂,珑儿看见宝珠和秀珠在转角处不停的向这边张望,见到珑儿后,赶紧过来搀住她往回走,到了住处,才敢说话。原来昨天珑儿被太后叫去后俩人就不敢睡,轮流着在佛堂外等着,后来去打听才知道珑儿被太后罚在佛堂思过,俩人不知道珑儿做错了什么,也不敢走开,就只好在外头一直等,直等到天亮太后进了佛堂好一会儿,才看见珑儿一瘸一拐的出来。
珑儿怕她俩担心,没告诉她们实情,只说是自己言语冲撞了太后,两人也不敢细问,赶紧给珑儿更衣,秀珠去拧了热手巾来给珑儿热敷膝盖,又给她按摩疏通小腿的筋脉,一番折腾后,珑儿觉得腿好多了,叫赶紧传饭进来,吃了自己还要去四夷馆接银铃子呢!
刚吃完饭,稍作洗漱,内务府派来接送珑儿的太监就到了,送珑儿来到四夷馆,正厅中鸿胪寺卿鲍大用及几位署丞已在等候,其中就有汪有道,见珑儿来,汪有道赶紧过来见礼迎接,珑儿遣回太监向大家问好后由汪有道引着向内院去。因四夷馆如今只住着鞑靼使团,皇上特意恩准,准许鞑靼人自己负责内部的安全保卫,外围仍由云骑卫担任。
前些时候因云骑卫的番子张坚和黄进一直跟随珑儿查勘线路,故此次仍被云骑卫总督司马力安排来保护珑儿,鸿胪寺也专门派了汪有道来跟随她,今日他们都穿的是官服,看上去很是精神,尤其是张坚、黄进,穿上云骑卫的赭黄色日出东海云水纹锦袍,腰胯雁翎刀显得英气逼人,珑儿看见他们的打扮赞许地点了点头。
三人随珑儿朝内院而来,被鞑靼人的卫兵拦住检查,昨日几乎所有鞑靼人都知道了珑儿就是那个两年多来一直打的鞑靼毫无还手之力的战神玉疆的女儿,加之她又是银铃公主的朋友,因而对她甚是恭敬,可对其他人就没那么客气了,非要张坚、黄进解下佩刀才准进去,珑儿对他们说道:算了,你们就在门口等我吧!不会有事的。
汪、张、黄自是不干,珑儿说“没事!放心吧!”就跟着鞑靼侍卫进到后院去了,来到后院银铃子的住处有女奴进去通传,银铃子一听珑儿来了,一阵风似的跑出来拉着珑儿两人手牵手地进到屋里,进来后银铃子见珑儿穿了一件圆领银粉色云纹花累绸窄褙袄,外罩桃粉色金银交错织锦褂,下身穿桃红撒花软绫裙,脚穿一双绯色如意云头纹织金缎绣鞋,头上用银粉色丝线织花带扎束平挂双环发型,鬓边垂下几绺细带,项上带着赤金缠枝嵌宝项圈,整个人显得即华贵又可爱,不免对珑儿的服饰赞叹不已,说非常好看!珑儿道:谢谢!如果您喜欢赶明儿有空我带您去京城最有名的荣锦添定做几件便是。银铃子忙不迭的点头说好!说罢随女奴们进里间换衣服去了。
一会儿,银铃子换了一身银蓝色箭袖袍配同色马靴出来问珑儿,这样好不好看?珑儿道:好看!人漂亮穿什么都好看!银铃子道:你觉得好看,必是好看的!珑儿一头雾水,不知道几时自己在银铃子心中变得如此权威了,顿觉压力很大!
等银铃子和珑儿一起来到前院时,鲍大用与巴彦已经等在了前厅,相互又是一阵寒暄,这才出门浩浩荡荡朝护国寺而来。
护国寺创建于元代,是元朝一位丞相的故宅改建成的寺院,经历代扩建成为京城最大寺庙,在元代时朝廷赐名敕建大护国禅寺,一直是皇家寺院。随着元朝的覆灭,鞑靼人退回草原,寺庙被完好地保留了下来,这次鞑靼议和使团来京前提出一定要去拜谒这座古寺。事先鸿胪寺已经通知了护国寺做好迎接使团的准备,整条护国寺大街被五城兵马司、京营严密戒严,以往热闹非凡的庙会摊铺要求全部停业一天,除中间车马行进的道路外,街道两边全部用青布帷帐遮蔽,珑儿乘坐马车随使团的车队缓缓而来,方丈率全寺僧众出寺迎接,巴彦与银铃子在离寺门外一箭之地的牌楼处下车,随方丈步行进入寺中,在大雄宝殿向释尊金身焚香礼拜,奉上从塞外专程带来的贡品,寺中钟鼓齐鸣,欢迎远方的客人。
金刚大殿上僧众为使团表演“金刚驱魔神舞”,珑儿陪着银铃子一边看,一边向她解释金刚驱魔神舞的含意,看完表演后又陪着一起参观寺中著名的几座大殿。护国寺占地约五千余亩,有殿宇僧舍几百间,依山而建,殿阁楼宇重叠错落,甚是恢弘,看到这样的景象巴彦感慨道:没想到汉人将这座寺庙保护得如此之好,真是大感欣慰!
鲍大用介绍道:元朝之后,护国寺在历代战争中均有不同程度的损毁,我朝定都后朝廷多次拨专款对寺院进行维修和扩建,重修了包括藏经阁、伽蓝殿、无量殿等在内的多处寺内设施,对藏教、喇嘛教等教众均进行保护,各种教派在护国寺和平相处融汇交流,不断有周边藩属国派遣僧侣使节来寺中取经学习,现在寺中还有各国僧众千余名,年节之时举行水陆祈愿大法会诵经之声响彻四方,前来观礼祈福的信众人山人海,周边经济也因此被带动起来,寺庙周围各种商家店铺林立,庙会小吃更是京城一绝。
巴彦听后不住点头赞道:天朝大皇帝陛下,真乃弥勒转世仁德天子是也,难怪会有玉疆将军这样的战神降世!看来不是我鞑靼势衰实乃天命难违啊!
珑儿一听心中窃笑:这些鞑靼人可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不说自己技不如人打不过别人,反到把账全记到老天爷的头上,怪人家不帮自己。
一连几天的官方接待,弄得银铃子疲惫不堪,对此怨声载道,天天抱怨自己白来了一趟大顺朝的都城,偏偏此时官方的正式程序还没走完,珑儿给银铃子计划好的玩乐路线也还不能启动,珑儿每天陪在她身边也觉得很是乏味,可没办法也只好继续陪着。
这天下起了大雨,鸿胪寺原安排的去火器营观摩表演的计划只好暂停,珑儿认为银铃子一定想好好休息一下,就没去找她,没想到她还是把自己请了去。珑儿现在出入四夷馆已经不需要繁复的接受检查了,双方侍卫都已经对她及她的随从非常熟悉,一见是她的车驾都会直接放行通过,下了车珑儿撑着雨伞直接来到银铃子的卧房,银铃子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见珑儿身上有些湿了,就叫女奴赶紧给珑儿找一身自己的干衣服让她换上,珑儿穿着有些宽大的衣服出来,银铃子让她上床来陪自己一起躺,珑儿道:我才不躺呢!怪热的!
银铃子装作随她的意,却冷不防一下把珑儿拉过来一起倒在床上,珑儿想挣扎起来,银铃子就全身扑上来将她按住,本来银铃子就比她大,加之身量也更高大些,现在合身扑在她身上,是一点也动弹不得,珑儿瞪着银铃子,银铃子笑眯眯地也瞪着她,突然两人一起咯咯大笑了起来,银铃子一翻身侧躺到珑儿身边歪在她的脖子边上用鼻子使劲嗅了嗅腻声儿道:珑儿,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珑儿惊呼道:你别用这种声音说话好不好!怪瘆人的!还有啊!你不会是想说我身上有股奶味吧?我会翻脸的哦!
银铃子单手撑着头支起半个身子眼神迷离地看着珑儿继续腻声道:当然不是奶味了!真的,你身上总是香香的,很好闻,像春天草原的味道!说罢又埋头在珑儿脖子那儿嗅啊嗅的。
珑儿被她的眼神、声音和动作刺激得不行,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想这丫头哪儿学的这个调调,若自己是个男人如何招架得住,难道鞑靼人的女孩儿都很早熟?装作若无其事道:这有什么啊!每天用香胰子洗澡,衣服用香熏,自然就会有香味散发出来了。我这算什么啊!人家讲究的每次洗完澡还用香粉擦遍全身呢!那才叫香呢!管保叫你隔十步远就被熏得不行了!哈哈!说罢欲起身,被银铃子一下压住不让走,只好继续躺着。
银铃子鄙夷道:谁要像那样啊!俗不可耐!我就是喜欢你身上这种若有若无的香味。
“我平时都没注意过身上有什么味道,你这么一说我回去问问,是用的哪种香料回头叫人把这种香料送些给你就是。”
“香不香料的到不打紧!我就是喜欢跟你一起玩儿!要不是因为有你陪着,我才不愿意跟着一群臭男人到处跑呢!珑儿,你跟我回草原去吧!这样我们就可以经常在一起了!听她这么一说珑儿吓了一跳,刚要说话,就听银铃子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在家里一点都不好玩,没人陪我,只有几个哥哥,姐姐们都出嫁了,要不然我也不会硬缠着要跟巴彦丞相一起来你们的京城议和了!”
珑儿松了口气,翻了个身改成趴在床上,下巴枕在手背上说道:我也喜欢跟你一起玩儿,不过我去你们草原干什么呀?噢每天就是陪你玩儿,那我多没劲哪!
银铃子趴到珑儿肩上,用鼻尖儿摩挲着珑儿的耳朵道:没关系啊!你可以嫁给我阿日斯愣哥哥,阿日斯愣长得可漂亮了,又骁勇强壮,每次他从外面回来,少女们都会朝他的战马抛哈达和鲜花,可惜他看都不看人家一眼,我额吉没少为他的事操心!可他根本不领情!
珑儿被她说话喷出的气息弄得耳朵好痒,干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对着她吼道:你脑子没问题吧?就为了让我陪你玩儿,让我嫁给你哥哥!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吗?我才七岁,你不觉得我太小了吗!可你哥哥都十七岁了,我们之间会有代沟的你知道吗?代沟!
银铃子不解地说道:这有什么啊!我额吉就是七岁嫁给我父汗的,父汗比额吉大二十多岁呢!阿日斯愣才比你大十岁而已,还有!什么叫代沟啊?
珑儿觉得自己的脑子简直快要停转了,一个七岁的孩子嫁给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这画面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她觉得自己跟银铃子简直就是在鸡同鸭讲,单就这件事俩人的认识而言她们之间横亘的不是一条鸿沟简直就是长江!
珑儿不想跟银铃子再纠缠这个问题了,于是说道:其实你可以不走啊!你这么美丽,可以嫁给我朝的皇子啊!我们不就可以经常在一起玩儿了吗!
“噢!不行不行!我听说你们汉人规矩很多,每天吃饭都要去给公公婆婆请安,睡觉也要请安,从外面回来也要请安,还要给自己的丈夫请安,还要学写诗,学弹琴……简直太可怕了!我才不要呢!”
珑儿一听笑得不行,这都是谁给她灌输的歪理啊!也不说破,又揶揄她道:让你嫁给长孙殿下也不干吗?这几天相处下来,银铃子早已向珑儿打听过那天拿眼睛瞪自己的漂亮男孩儿是谁了?当听珑儿说那个漂亮男孩儿有可能会成为将来的大顺皇帝时,银铃子的少女芳心还真是动了起来,毕竟美/色和权利当前鲜少有哪个少女会不动心!可接下来银铃子与俊熙很不友好的两次见面,还是大大伤害了银铃子身为月亮女神的骄傲之心,俊熙讨厌她那种直白的赤/裸/裸的眼神,见面时对她根本不搭理,一见到她和珑儿过来,直接用厌恶的眼神警告她们不许靠近!银铃子又不傻,从那以后就再也不热衷见到俊熙了,今天一听珑儿提到俊熙,马上就说道:噢不!就算是嫁给未来的皇帝陛下也不要!
珑儿戏谑道:那就难办了,我不想嫁去你们草原,你也不想嫁给我们汉人,我们就不能经常在一起玩儿喽!
银铃子听后也是一阵哀叹!突然她一声大叫翻身把珑儿拉起来道:我们可以结拜成姐妹啊!
啊!你可真是个公主啊!这主意想一出是一出!还没等珑儿做出反应,她直接就吩咐女奴去准备香案,她要与珑儿结拜姐妹!
珑儿拉都拉不住银铃子,看她这么热衷,也不好拂了她的意,只好任她忙活,更何况银铃子的模样及性格珑儿也是很喜欢的,美丽热情单纯大方,心里有什么直接挂在脸上,跟她在一起相处一点不累心,香案一会儿就准备好了,银铃子牵着珑儿的手一起跪在房中,对天焚香祷告:长生天在上,我银铃子(玉玲珑)与玉玲珑(银铃子)结为异族姐妹,从今后祸福同享,肝胆与共,就算时间如马儿般飞跑我们的友情仍会连绵不绝,就像雨水滋润草原,像青草养活牛羊,像太阳照耀世界。珑儿跟着银铃子念完,又听她翻译给自己听后,觉得前半部分还不错,后半部分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肯定是银铃子翻译错了,一定不是这样念的,至少不是她念的这样。于是珑儿就把汉族的结拜用语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念给银铃子听,银铃子觉得汉人的这个誓言更不靠谱,为什么要一起死呢?为什么不一起好好活着呢?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珑儿只好妥协了,好吧!不管怎么说,到底银铃子的誓言里尽是美好的寓意,就用银铃子的誓言吧!两人的结拜终于礼成,最让珑儿感到欣慰的是,银铃子没有要求珑儿叫她姐姐!
结拜完后,银铃子把自己的银色带铃铛的短剑送给了珑儿,珑儿今天来的急没准备东西,就跟她说:哪天咱们自由活动上街去玩儿的时候,你看中什么东西,我就买下来送给你。银铃子一听可以自己出去玩儿,高兴坏了,就欣然同意了。
又拉着珑儿道:珑儿,你每天这样跑来跑去多不方便啊!你就住在四夷馆陪我吧!晚上我们还可以睡在一起继续讲悄悄话!
珑儿对她道:我不能随便住宿在四夷馆,这个朝廷是有规矩的,不可以擅自逾越。
银铃子非要拉着珑儿在四夷馆陪她,珑儿一直陪她到吃过晚饭,才回到了慈宁宫自己的住处,一进门,宝珠和秀珠就来围住她,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珑儿大约跟双珠说了下与银铃子结拜的事,把双珠吓得不轻,说她怎么可以随便与外族人结拜,这要是被御使知道了会上书弹劾您私通敌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