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酒来!”四皇子大声喝道。
“来嘞!”
突然间,楼下变得吵吵嚷嚷,四皇子皱了皱眉,“外面在吵什么?”
店小二笑了笑,回道,“方才来了一位仙女似的人儿……”
不等店小二说完,四皇子嗤笑一声,“仙女?”能有他见过的那两位出尘绝艳?
“真是仙女!”小二比划着手,却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急得手足无措,“总之就是很美啦!”
“好了好了,就算是仙女吧!”四皇子撇了撇嘴,“还不快将酒放下!”
小二放下酒坛子,就默默退出去了,嘴里嘟囔着,“确实美得跟仙女似的嘛!”
四皇子心中极不畅快,母妃一见了他就是好一番叮嘱,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可是父皇偏爱二哥,他又能怎么办?
原来许多事,从一出生就是注定了的。纵使他身份尊贵,在二皇子面前也是矮了一截,更何况父皇痴情于已故的皇后。他是拍马也追不上了!
涟漪的精力越发的不济了,面色也愈渐苍白,凝视着蒙蒙雨雾,便倚在软榻上浅浅的睡去了。
清浅回来时雨已经停了,天色却仍是灰淡淡的。进屋瞧见这一幕,心中一酸,取了薄毯盖在涟漪腿上。瞬息间,心中已经做好决定,清心居的事先放一放,交待下去就是了。时间,已经不多。
雨过天晴。
次日,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清浅谴人在桃树下摆了软榻,扶着涟漪坐下。一场雨后,桃花片片凋零,枝头破出青绿色的新叶。
涟漪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日子真好!”
回首笑问,“浅儿喜欢桃花吗?”
“喜欢!”清浅点了点头,“不过最喜欢的是梨花!”
“只要是花,我都喜欢!”涟漪笑道。
清浅扑哧一笑,“好似我也是!任它什么花儿,但凡成片的开了,都美得惊心!你谷中的桃花,真真令人惊艳!”
“浅儿,我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都在那里了!”涟漪持萧,泠泠清音浮动。
清浅心中一动,这是涟漪当日在花海中吹的曲子。袖中白绫盈盈坠地,充当起水袖,和着箫声缓缓起舞。袖中的白绫可以带着杀气逼向对手,也可以像此刻这样柔情百转。就像袖中暗藏的银针,既可以是杀人利器,也可以医治病患。
清浅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就是个矛盾体。
清浅既决心暂时搁下清心居的事,便不愿意再琢磨要怎样巧遇四皇子,召回了眼线,又请碧儿代她去天香楼取芙蓉糕。
碧儿鲜少外出,一进门发现许多人都直勾勾盯向门口,直打了个寒颤。但旋即他们又都摇了摇头,脸上的失望实在太明显。
碧儿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虽衣裳不及自己平时穿的好,但貌似并无不妥之处啊。
“你好,我是来取芙蓉糕的。”碧儿盈盈地走上前,客气地同店小二打招呼。
店小二自豪地扬声道,“本店概不预约,姑娘若想吃,就排队等上片刻吧!”就算是达官贵人来了,也得排队。
碧儿窒了窒,作委屈状,“可我家小姐让我来直接取,说是已经和店家说好了!”
店小二猛地醒悟过来,态度柔和不少,“你家小姐是?”
众人也都侧耳来听。
“我家小姐就是昨日为了生病的姐姐,特地来买芙蓉糕的那位。”碧儿噘着嘴说道。
“哎呀!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店小二连连赔礼道歉,从柜台拎着已经打包好的芙蓉糕,讨好地笑道,“一早就准备好了!”
“哼!”碧儿撇了撇嘴,接过芙蓉糕,付足了银钱,转身欲走。
“姑娘留步!”被众人推搡着上前的一个文弱书生不得不厚着脸皮叫住碧儿。心里暗骂这些朋友太不讲义气。
碧儿回头见是俊秀的少年郎,霎时红了脸,盈盈地还了礼。“公子是有何事?”
书生觉得顶难为情,哪有在公众场合问这些的。为难地转过头,用嘴型说着:“我不敢问!”
身后那几个所谓的朋友哪里管那么多,或怂恿或催促,“快问啊!”
“问啊!”
“恩?”碧儿挑眉,“公子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
“别,别,别!”书生咬了咬牙,磕磕巴巴道,“敢……问……姑娘……府上是?”说完这话,他羞得低垂下头。
瞧见那姿态,碧儿颊上生出红云。旋即警醒,板着脸问道,“公子何故有此一问?”
书生脸皮薄,霎时涨红了脸,越紧张却越不知道该说什么。埋怨起好友尽欺负他这老实人,他们想知道,自个儿去问不就是了。
碧儿见状,沉下脸转身欲走。
这时书生身后一人急了,拦住碧儿,胡诌道,“小姑娘,他这是看上你了,问清楚了,来日也好拜访。”
书生闻言,被骇了一大跳,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的……”
却被同伴捂住了嘴,“你不用不好意思!”
碧儿怒极,轻啐了一口,转身就走。
“你不过一个小小丫鬟,别不知好歹,这位陈公子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寻常丫鬟遇到他们这样的公子哥,哪有不晕头转向的?可他轻看了碧儿,不想她根本就不是普通丫鬟。
不等他说完,碧儿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里念道,“哼,我记住你了。”
没想到一出门就遇到这么孟浪轻浮的人!碧儿气冲冲地回了首饰铺,将糕点随手给了一个贪吃的丫头。
林婉见了,打趣道,“这是谁招惹你了?一脸的不高兴!”
“没什么!”碧儿淡淡应了,停下脚步看着林婉,“怎么你今儿这么清闲?”
林婉撇了撇嘴,“左右也没什么事做。”
碧儿点了点她的额头,“领主既然下令隐藏起来,你就安心做生意便是了!”
林婉垮着个脸,“不然还能怎样。”
碧儿轻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领主和涟漪姑娘可是出门去了?”
“刚出去不久!”
碧儿点点头,“我回来的路上瞅见赶车的小吴了。”
“反正闲着,不如我们也踏青去?”林婉提议道。
碧儿幽幽说道,“今儿我是没那好兴致了!”
“那改日?”
“成!”碧儿点头应了,然后回房换回自己的衣裳。经此一事,她可轻易不会再穿布裙出门了。
趁着芳菲未歇,清浅和涟漪再次踏入灵云寺后山的桃林。一年一度的桃花节已过,来往的人少了大半。绯红的花瓣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似是无人打扫,任其自然。
端木蓉百无聊赖的在桃林里随意散着步,忽然瞳孔蓦地一紧,一白一蓝两道身影正缓步走远。端木蓉大声呼道,“若清浅!”
清浅和涟漪齐齐回身,举目去看。
端木蓉怒气冲冲地走过去,紧盯着清浅,“果然是你!”
清浅皱了皱眉,来这里也是临时起意,却不想遇见故人。淡淡问候,“端木姑娘!”
“哼!”端木蓉愤愤然,“我问你,萧琴楼当真死了?”
清浅沉下脸,“端木姑娘,我不管琴楼生前与你有什么恩怨,但皆与我不相干。”生前……这也算是回答了端木蓉所问。
端木蓉犹自不信,“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就死了!”
涟漪忍不住出言道,“端木姑娘,人已逝,再大的恩怨也合该放下了。”
“放下?”端木蓉自嘲地笑了笑,切声说道,“他为了一本医术不惜屠杀我满门,我的爹娘皆死于他之手,叫我如何放得下?”
“不!他虽为人张狂,却也不会残忍至此。你可确定是他动的手?”清浅忍不住为琴楼辩驳道。
“就算不是他亲自动的手,也同他脱不了干系。”端木蓉更是气愤,怪声怪气地说道,“你竟然帮他说话。”
清浅想起一些关于琴楼的只言片语,他为了花落如何四处奔走,埋头钻研。最急切的时候曾经烟雨楼上下只这一件事去办。得了医学孤本,千金难求的药材,他都会重重嘉赏。
思及此,清浅忽然明白为什么有一阵子烟雨楼骤然不断挑起纷争。那时候,他是真的急了吧?手底下的人更是不择手段四处搜罗以取悦他。纵容手下恣意行事?也许不是,他那时,哪里还有别的心思。
清浅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无比坚定得说道,“那必不是他的意思。但到底也是因他而起。你恨他也是无可厚非。”
“哼!”端木蓉拂袖而去,一抹雪白身影缓缓离去。老天偏生的不长眼,就让他那么早早死了。那她背负的血海深仇就这么算了?不,绝不。
“看身形她倒与你极相似,性子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涟漪摇头说道。
清浅叹道,“她本不是这般模样。许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罢了。”
经由端木蓉这一闹,许多往事不停在脑海浮现,清浅顿时没了赏花的心思。幽幽一声长叹,“也不知师父而今尚在人世否?我这心里实在是……哎……”
涟漪轻言安慰,“别想那么多!世间万物皆有他的命数,随缘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