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冷笑,好,你够狠!够狠!!!在心中暗暗发誓,“萧琴楼,你最好别让我活着离开。不然我定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放了你的血拿去喂狗……”
天渐渐黑了,吹着冷风,整个烟雨楼阴沉而冷森森的。清浅静坐在屋内,也不着急收拾这泛着霉味的屋子。面容安静,眼神清冽,望向窗外暗黑的天空。那画面,冷清而诡异。
也不知道涟漪现在怎么样了,知道自己走了会不会很担心……万千忧思,都只关于她了。
“嘎吱”一声,粗鲁的踢门声打断了清浅的思绪。
清浅微微抬眸,只见面前的女子表情极是愤愤不平,扔给自己一套衣服,“换上它,楼主不喜欢白色。”
“哎呀,这么脏!”那女子矫情无比,捂着鼻子匆匆逃离了,就好像多呆一刻会沾染晦气似的。
清浅瞥了一眼黑色的衣物,不予理会,抬头望向深邃的天空。今夜没有星辰,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看来明天一定不是晴天。她固守着最初那个姿势,枯坐到天明。
清晨的微光照进屋内,清浅换上了黑色衣物。如果连这都不能承受,还怎么迎接今后的凄风苦雨呢?
被封了武功,体力也莫名的虚弱,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才刚刚收辍了一会屋子,汗水便出来了。
“还赖在屋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把衣服洗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近乎咬牙切齿。说真的,梦如云心里老不爽了,好不容易盼到楼主回来了。她这个楼主的贴身丫鬟却被派来监视这个女人,别提多郁闷了。
虽然清浅现在是烟雨楼的奴隶,如云却不敢太过分。毕竟她是深知清心居的能力的,万一……如云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清浅逃出去了会怎样。
她是一个很圆滑的人,不然怎么能做到琴楼的贴身丫鬟呢!支使她去洗楼里所有人的衣服,一方面告诉楼里的人,她现在只是个低贱的奴隶,那些个不满清心居的人自然会肆意的报复了,到时候出个什么事就和自己无关了;另一方面她也可以向楼主交差去,说不定就不用监视了。
因为是白天,清浅这才看清,面前的丫头不过也才十五六岁,一副很精明的样子。不过,怕是外表精明吧!这根本是个单纯的丫头,比起那些喜怒不露于色的人,要简单多了。
清浅看到院子里的衣服山,还是有点短暂的震惊。敢情是把烟雨楼所有衣服拿出来折磨和羞辱自己呢?!这么弱智的办法,是萧琴楼想的么?肯定不是。
清浅却淡淡问道,“这是楼主的吩咐么?”
梦如云大概没想到她还能如此镇静,惊讶之余,点了点头。她才不会承认这么整人的主意是自己出的,“若姑娘,其实,我也觉得我们楼主做得太过分了……”一副慈悲样。
清浅在心里嗤笑,“刚才还怒火冲天的支使自己呢,这会儿又猫哭耗子!就这演技?唉,萧琴楼的人也不过如此。”
“既然是楼主吩咐的,那我照办便好了。”绝对的言不由衷,话锋一转,冷淡中带有一丝凌厉,“希望姑娘不要让人打扰我工作的好,不然,我可不敢保证这衣服何年何月才能洗完。”
梦如云倏地背心一凉,清浅一身黑衣,把冷漠无情演绎到了极致。神情安定,并无一丝起伏,看似柔弱却刚强高傲,莫名地给人一种压迫感。
清浅认命不认输地洗起衣服来,体力却愈渐不支。
期间梦如云笑盈盈拿着早餐过来看过清浅,所谓的早餐,不过是一个冷馒头。不过,也算她有心了。
她当然有心了,两边都不得罪。却大肆宣扬清心居的若清浅现在沦为了烟雨楼的奴隶,正在给大家洗衣服,还暗示可以肆意驱使。
其它的时候,安静得很,只有寥寥的风声和水声作陪。时不时会有些人在院外张望,却都没有贸然靠近。都不笨啊,虽然心里恨不得找清浅出口恶气,却怎么也不敢带头滋事。
清浅也不介意,旁若无人地洗衣服。倘若能够一直如此平静下去,倒也是不错的。
很荒凉的小院,似是许久无人居住了。一口深井长满了青苔,还有一地荒草,有枯黄的,有苍绿的。唯一鲜活的便是这棵大梧桐树了,枝桠纵横交错,粗狂无比,遮蔽了半个院子。
放下木桶打水,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喘息不过来一样。清浅看着梧桐树叶随风颤动,一片片的零落……踩上去,松脆的,让人怜惜的,莫名地就有点伤感。
再丰茂又如何?终究逃脱不了凋零的命运。
清浅拼命摇了摇头,怎么就消极了?精神上,是绝对不能被打倒的,不然,自己就真的输了。尊严那东西不是他们践踏了就不复存在的,骄傲也是,不是任何人能夺得去的。
来了精神,打上水,稳稳的拎过来,继续洗衣服去。
她忽然笑了,这么多年来,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沦落至此。命运,还真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呢!
另一边,涟漪已经勉强能下地了,只是虚弱得很。就在清浅枯坐那一晚,她心口一直痛一直痛,固执的披了披风,在凉亭的栏杆上倚了一夜。
清晨花落见到她的时候,着实被吓到了。天刚刚亮,涟漪的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了,整个人看上去单薄又苍凉。
那孤绝凄楚的神情,任是谁也会心疼。她虚弱地靠着花落,希冀的问,“你浅姐一定会安然归来的吧!”
花落忍不住落泪了,“嗯嗯,一定会的。”半抱着涟漪,让她整个人都靠上来,吃力地搀扶进屋内。
清浅洗得腰酸背疼,正午的时候,一群人簇拥着来了小院。清浅知道来者不善,立时打起十二分精神。
“哟,这不是楼主新收的奴隶嘛!”令人恶心的丑陋嘴脸,这种人根本没什么本事。
“听说还是清心居的主人呢!”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接下来一阵狂笑,排山倒海二来,充斥着清浅的感官,“清心居的主人又如何,现在还不是烟雨楼的一条狗。哈哈哈——”
清浅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坚强到可以承受一切。可是,显然不是。她愤怒地握紧双拳,依然骄傲地站着,目光无比平静的望向众人,“楼主吩咐我在此浣衣,你们是不是也该遵循楼主的吩咐呢?”
“啪”的一巴掌,“贱婢,一口一口‘我’,毫无尊卑。”众人都看得痛快,这可是清心居的若清浅啊,现在,卑微得任他们欺辱。
清浅蓦地一惊,记忆中只有那个人打过自己,那时候,自己还只有七岁。也就是那一年,成了孤儿。面前的这个人,也配?!
清浅霎时像变了一个人,恶狠狠的盯向众人,凌厉如刀的目光让人倒吸一口气。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掷地有声,“我,若清浅,在此起誓!今日之辱,他日必将千倍万倍奉还。即使我死了,清心居也将倾尽全力,替我讨回你们赋加给我的一分一毫。”
她绝然而立,眼神倨傲,逼视着众人。来闹事的人,有不少心里都开始打退堂鼓了。
带头的看大家生了退意,面子上挂不住。一不做二不休踢翻盛着水的大木盆,“大家别被她唬了,她只是装腔作势罢了。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说着又一脚踢向清浅膝盖后侧,清浅强撑着没有跪下去。那人不服气的再狠狠踢一脚,清浅本就已经很虚弱,终于承受不住半跪在地……
嘲笑声再次铺天盖地二来,承受着身体上巨大的痛苦。但是,她依旧高傲,面色沉静内敛,隐隐有着嗜血的愤怒和杀意。她若清浅,定要活着离开的,然后,亲手把他们一个个送下地狱,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一切都乱了,乱了……梦如云毕竟单纯,这么残忍的事情。她一下子没了主意,转身跑开了。
有清凉的东西打在脸上,她的意识模糊了,是雨吗?是雨吗?微微地张口,吮吸了一口未沾染尘埃的甘霖,晕了过去。
是梦吧,一定是梦。好温暖的怀抱,能感觉得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了自己,就像梦中亲爱的爹爹那样。不由得朝温暖靠近一分,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如果是梦,多希望这梦永远不要醒来,没有后来的伤害……知不知道,这十一年来,她总会从噩梦中惊醒。是她,亲手害死了爹爹另外两个孩子。是她,摧毁了自己的幸福……
(PS:那些个虎视眈眈想虐我的人啊,不好意思哈,我马上闪开了!我可舍不得再虐下去!哼哼!
还有啊,还没想好抱我的是谁,琴楼,或者影……纠结!)
清浅次日黄昏方才醒来,浑身酸软疼痛,已上了上好的药材。
支撑着身体下了床,打开陈旧破败的窗,瞬间被一种腐朽到骨子里的东西击中。一场雨过,梧桐树更单薄了些,院子里的颓败之感骤然加了几分。清浅的心,更具有凉意了。
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上一杯凉茶,一杯下去,透彻的清醒。如今,她必须坚强地撑下去。
梦如云进来,看清浅正喝着凉了的茶,连忙夺过,语气近乎急切,“你不能喝这个啦!”
清浅苦笑,“连杯茶也不可以喝吗?”比冰还要寒凉上几分的声音。
梦如云急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若姑娘误会了!我这就去给你换壶热茶。”说着急匆匆出去了。
清浅蹙眉,这又是唱的哪出?接下来几天,再没有人打扰小院,梦如云对自己更是无微不至,清浅疑惑不已,却并不询问。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此处引李煜《相见欢》)”清浅望着一弯浅月,心中落寞不已。涟漪,还好吗?
一件衣服披到身上,清浅回眸,浅浅的笑了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需要理由吗?”梦如云不知怎么回答,于是轻巧地避开。
“不怕你们楼主责怪?”清浅幽深的目光望向她,试图看出一丝破绽。
“我们楼主哪里会有闲功夫管你啊!所以,根本就没什么好顾忌的。”她云淡风清的说着,太过夸张的语气和表情动作,尽数落于清浅眼中。
这根本就是个不太会演戏的孩子。她最近的举动太多破绽,清浅早就猜疑萧琴楼是授意了的,却百思不得其解。没有理由啊!
她依旧不动声色,柔声道,“谢谢你!去休息吧,我再坐会儿。”
“嗯,露气重,早点回屋。”说着逃也似的走了,说实话,梦如云心中很恐惧清浅,她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直达人的内心。
在她面前总是谨慎谨慎再谨慎,深怕一个不小心说漏嘴,谁让有人特意吩咐过了呢!唉,天道不公啊,天道不公!
清浅凝视着那月亮,仿佛正在看着自己深爱的人,目光柔得似一池春水。记得尹清扬刚来清心居那会儿,没事就一个人月下抚琴,总是弹着一首曲子,常常哼着哼着,泣不成声。最后一句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如今才深深体会到,原来竟是此般心境。她也有思念的人吧!而她,此刻也在看着这清凉的月光吗?
涟漪,我真的很想很想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