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离开村子不久,凌沙就扛不住,累的躺倒睡着了。李大夫看了眼她眼下的青色,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昨晚肯定又一夜没睡吧!
轻笑了一下,李大夫拿起刚才凌沙给他拿出来的糖烙饼吃了起来,偶尔还给外面赶车的李卓阳递一个。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到了五木镇。
街道上已经热闹了起来。
凌沙也被吵闹声惊醒,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师傅,到镇上了?”
“嗯,我们在这停留一个时辰,让卓阳去买一些东西,你不是说你那个师伯想见我么,我们就约这个时间见一下吧!”
“嗯,行,我看看,那就那个时记茶楼吧。”凌沙道。想来,是时傲家的产业了。
“行,”李卓阳应了一声,把马车赶到了时记茶楼的门前,小二哥就赶紧出来帮着拴马了。
等把李大夫扶进去,在窗边找了个位置后,凌沙去钱氏药铺请华大夫去了。
华大夫刚刚看完一个病人,见到凌沙来请他,说有事时,赶紧跟顺子打了个招呼,出去了。
“你是说,你师傅来了?”华大夫诧异,怎么这么突然。
“嗯,我们要出门去游历一个月,师傅说先见见您。”凌沙笑眯眯的道。
“哦!”华大夫应了一声,却悄悄的低头,揪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紧了紧束腰的腰带。
凌沙看到了,偷笑了一下。
时记茶楼,凌沙和华大夫进来,李大夫一眼就看到了,他站了起来,看向了华大夫,却微微的眯了眯眼,这人,有点眼熟。
凌沙没注意两个人的神色,只是在互相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后,就恭敬的给两个人倒水,之后又去要点心去了。
待坐定,李大夫看着华大夫,沉吟了一下,“我们是不是见过?”
华大夫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没吧,没印象!”
在他说没印象时,还微微的摇了摇头,摆了摆手。
但就是他这个动作,李大夫瞬间想起来了,十五岁那一年,也就是师傅出事的前一年,曾经有一个年轻人曾郑重的去求师傅,想拜师,可师傅只问了他一个问题,得到答案后,就把人赶走了,不收。
师傅问,你可能丢掉你的姓氏跟我姓?那人当时想也不想,摇头,摆手,这个不行,别的条件都可以答应。
师傅说李氏医门不传外姓,想学,就得改姓。
那时,他们师兄弟三个就在师傅身边,看着那个年轻人,一身的风华绝代,来时满怀希翼,最后垂头丧气的离开,他们还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师傅一旦再收个徒弟,对他们的教导肯定会分心,私心里,他们不希望师傅再收徒。
此时的华大夫,虽然满头华发,但是,这身形,这面容,都没怎么变,最多就是多了几道沟壑,但是还能看出来,这人,就是那时的求学之人。
这样想着,李大夫暗暗的叹了口气,这算是什么样的缘分呢,当年没因为师傅跟这人成了师兄弟,如今倒是因为徒弟,成了师兄弟。
“李兄今年贵庚?”华大夫看着李大夫好像比自己年轻,问道。
“六十一了!”李大夫叹了口气。
“嗯,我年长你四岁!”华大夫暗戳戳的道。
所以,得叫师兄?李大夫嘴里咀嚼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扭头看了一眼刚刚坐下的凌沙。
华大夫也一眼宠溺的看向了端着点心过来的凌沙。
此时的凌沙,是男儿装束的打扮,坐在凳子上,也是大大咧咧的,两个人不由的看的眼疼,转回了头。
“华师兄,以后小徒半夏,就多靠你指教了。”李大夫拱手一礼,先低了头,毕竟,凌沙是他们李氏的弟子。
“李师弟,不敢不敢,半夏也算我半个徒弟,她很聪明,我也很喜欢她。”华大夫笑眯眯的道。
李大夫沉默了一下,瞪了他一眼,哼,要不是为了沙儿的未来,他才不会承认这个师兄,师傅如果地下有知,没准还半夜来找自己呢,当年不收的人,自己如今却认了师兄。
凌沙摸了摸鼻子,赶紧笑眯眯的道:“师傅,师伯,你们喝茶,吃点点心,据说,这家的点心很好吃!”
“再好吃,能有林记的好吃吗?上次你给师伯买的那盒点心,才叫好吃!”华大夫眉毛一挑,看了李大夫一眼说道。
李大夫却是淡淡的低头开始喝茶,并没去碰那点心。
喝完,他才慢悠悠的说道:“是啊,半夏每次来镇上,都会给我买一盒林记的点心,一坛子竹叶青,啧啧,那酒,才叫好喝!”
华大夫嘴唇动了动,不说话了,这个,还真比不了啦,这丫头,可没给自己买过酒。
不过,他又想起了一事,瞪着李大夫:“收徒就收徒呗,为啥沙儿跟你学个医术,还得改名换姓?”
李大夫神色一顿,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觉得现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迟早,当沙儿的医术展现在天下人面前时,人们也会知道这是神医李玉的后代的。
“因为师门规矩,只是起个行医的名字,也不妨碍她日常生活,回了村子里,她还是杜凌沙。”李大夫神色淡淡的说道。
“啥?”华大夫听了这话,却是惊的站了起来,随即又赶紧坐下,紧紧的看向了李大夫,低声道:“姓李,还有让人改姓这么个臭规矩,难道,你是幽灵山谷李玉神医的徒弟?”
初识凌沙叫李半夏时,他就有过这个想法,只是觉得那不可能,江湖上传言,李玉的三个徒弟都死了。
李大夫默默的看了他很久,才道:“嗯,大难不死,在下李广白。”李大夫觉得,这人既然是自己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除了看他不怎么顺眼这一点,竟然想跟自己抢徒弟。
“呵,果然如此。在下华丰!”华大夫也对着李大夫报出了自己的姓名,既然都认了师兄弟了,名字是必须要通报的。
“华丰?荣......哦,原来如此!”李大夫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年一口回绝了改姓之事,皇家子弟,岂可轻易丢掉皇姓,那是要杀头的。
华大夫知道,李大夫已经认出他来了。幸好,他没有在这丫头面前露了自己的底牌,他还真怕万一这丫头知道自己皇家的身份,还会不会搭理自己?
之后,两个老头突然间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样,热烈的聊了起来,弄的凌沙一愣一愣的。不过,只要他们俩关系处好了,自己在他们中间,就不尴尬了,这就好,这就好!
等他们离开五木镇时,华大夫已经回钱氏药铺忙去了。
李卓阳赶着马车向着五木镇的西方而去。马车里,凌沙和李大夫却开始下起了棋来。
只是,关于华大夫的真实身份,李大夫并没有对凌沙和李卓阳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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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沙重生的这个世界,有五大强国,分别是东夏,北晋,西齐,南华和中周五国。
从名字就能看出来这五个国家的位置,而凌沙所在的国家就是中周国,而大石村所在的位置,属于中周的北方。
其实,要说这中间的国家,有好,也有不好,中间的位置,就像是这个世界的中枢纽带,对立面的两个国家要想和对方来往,就得经过中周国。这个来往,可是包括了一切的生意往来和人情往来。
也可以说,其他四国,都与周国边界接壤,生意往来,也少不了周国。且周国,是五国之中占地最大的国家。
不过,也是因为这个位置,四国对周国一直虎视眈眈,既想吞并,又得防着周国和其他国家联手,给人借道来收拾自己国家。
所以,周国东西南北四方边界上,常年有重兵把守,且进出边界,检查严格,也很紧张。
周国的京城,位置位于周国的中间位置,在大石村的南边。
大石村所在的渝江省位于周国的北部,冬冷夏热,田里的农作物也都是一茬子作物。冬天的田里,是什么都种不了的,进入腊月数九天后,还会上冻。而且每年的冬天,也都会下几场雪,或大或小。
李大夫师徒几个那日出来后,白日间一直没有停留,夜间,就在碰到的镇上住店。
他们也没有目的,就是这么走着,看着,一路上也很是悠闲,既不像有急事赶路的样子,也不像急于回家的样子。
这一日夜晚时分,他们来了渝江边的一个小村子里。
离村口最近的一家人家,土坯房子,土坯院墙,还没有大门,李卓阳停下马车,拿着水壶进去讨要点水,顺便打听这是什么村子。
时候不大,李卓阳出来了,有些喜色,“爷爷,这家主人说有空的房间,可以让我们留宿,我答应一晚上给人家五十文钱。”
“行,那走吧。”李大夫点点头,有住处,总比睡马车上好。
等他们把马车赶进了院子里,主人家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这是一对老夫妻,见到他们这阵势,以为是哪家的老爷出门在外,以前也有路过的人在自家借宿过,所以这老夫妻二人也没什么惊奇的。
那老爷子在院子里看着他们卸马车,与李大夫倒是说上话了,“先生,你们这是去哪啊?”
李大夫笑着摆了摆手,“带着两个徒弟出来游历一番,今天走的慢了些,没赶到下一个城镇上。”
那老者点了点头,带着他们向着一间屋子走去。
这时,那老太太从亮着灯的屋里又端着一盏灯出来,跟着他们走进去。
凌沙见屋子里倒还算干净,地上一张桌子,两张凳子,看样子,用的有了些年头。一张大炕,炕上铺着一个竹席子,再无他物。
还好,有个炕能休息一下就行,不然这样的天气,在马车上睡,着实有点冷。
“这间屋子可以睡五个人没问题!”老婆子放下灯后,笑眯眯的说道。
李卓阳看了李大夫一眼,问道:“大娘,还有空屋子吗?我师傅晚上睡觉受不得惊动。”
那老婆婆了然,“有,请跟我来。”
李卓阳和凌沙对视了一眼,跟上老婆婆去看。
“你们在这等一下,我再去拿盏灯。”老婆婆说完,又回去了之前亮着灯的屋子拿了灯,过来带他们去看旁边的一间。
好在,这间和刚才那间差不多大小,也是有一个桌子,一个大炕。
“谢谢,那我们要两间吧,价钱给您按两间屋子算。”李卓阳出去时说道。两间一百文,和镇上的客栈比起来,便宜多了。
老婆婆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凌沙和李卓阳看这两间屋子内,也大概知道,这家人,可能还真的像是镇上的客栈一般,以这个来赚钱生活的。毕竟,以他们的观察,这院子里,好像只有这二老。
李卓阳在屋内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暗门后,放心了,低声道:“我去把车上的褥子和被子搬进来。”
凌沙点了点头,“我去拿师傅的东西!”
老爷子和老婆婆见他们自己搬褥子和被子进来,也没说什么,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老婆婆道:“你们先休息一会,我去给你们烧点热水。你们吃饭了吗?”
凌沙摇了摇头,“没呢,可以借用一下院子里的炉灶吗?”
“用吧!”老婆婆点头,老爷子去搬了些木柴来。
凌沙摇了摇头,“木柴你们留着用吧,我有带炭。”
老爷子没说什么,又把木柴抱走了,只留了两块做引火柴。
这时李卓阳把李大夫的药箱和一些随身的东西带了进去。
他进门的那一刻,老爷子和老太太借着屋内的灯光看清了他手里的药箱子,也看清了箱子上的那个标记,那是一枚药草的标识,也是这个世界上每个医者的医药箱上都会刻上去的标志。
老爷子和老太太对视了一眼,这一行人,是大夫?
知道他们的身份,这两老口倒是对他们客气了很多,看到凌沙熬了米粥后,给他们还切了一盘自家腌制的小菜。
然后,两口子回屋里去了,从窗户纸上映出来的倒影,看到他们不知道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凌沙和李卓阳对视了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不过,凌沙的心里已经带上了一分的小心,打算睡觉前,得在马车周围和房屋的门口洒一些自己的特制药粉。
而那两老的屋内,实际情况是这样的:
老爷子:“老婆子,这一行人竟然是大夫,估计医术应该在我之上。”
老婆婆:“你怎么见得呢?”
老爷子:“他有两个徒弟,而我没徒弟!”
老婆婆:“倒也是。不管他们,他们肯定是住一晚就走的。王五家媳妇今天下午发动了,我估计得过去,怕晚上生。没什么事的话,你也做好准备,如果有什么意外,我让人回来叫你,你也过去的快一些。”
老爷子点头:“行。”两老分开,不再说话了。
这二人,一个是村子里的大夫,一个是稳婆,帮人接生的。
他们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不过,儿子在外做生意,常年不回来,而女儿,已经出嫁了。
凌沙做熟饭,三个人吃了收拾完后,也没见那老两口再出来。
凌沙给李大夫和李卓阳一人一颗解毒丸后,在他们的门外撒了些药粉,又给马嘴里填进去一颗解毒丸,然后在马车周围也撒了一圈,回去后在自己门口也撒了一圈后,回了屋内休息。
时候不大,主屋门开了,老爷子出来院子里看了看炉灶里的火已经灭了,东西也收拾妥当了,客人住的屋子灯已经灭了,人也已经睡下了,轻咳了一声,又回了屋里。他还记得那年轻人说他师傅不喜欢被人打扰睡觉。
他们这个村子叫三道沟村,从这个村子往南二里地有座大山,有三道沟可过去那座大山。但是一般的行人们到了这里,也不敢贸然去走任何一道沟,都会来村子里打听,遇到天黑,也会住宿。
久而久之,住在村口的几户人家,除了主人住的,有空屋子,就都收拾的像这家一样,供过路人住宿,赚取些钱物。
这家老爷子,人称山伯,是个赤脚郎中,年轻时,在镇上的药店里当过伙计,认识了些草药。后来娶了媳妇后,回了村里,自学的医术,也没正经的跟过什么师傅,凭着一辈子的经验,倒是以看病这手艺在村子里有些威望。加上他老婆会接生,是村子里唯一的稳婆,所以哪家有媳妇生孩子,都会来请她。
下午,王五来说媳妇肚子疼了,山婶去看了,检查过后,摆摆手,说了句:早着呢,一指还没开,一会就不疼了,什么时候疼的厉害了,再来叫我,就回家了。
半夜,小山村寂静无声,山伯家所在的这处,更是幽静。
突然,大门外传来了沉重的跑步声,啪嗒啪嗒的跑进了山伯家院子,站在院子里就大吼了一声,“山婶,快点吧,我媳妇见红了,疼的死去活来的!”
山婶一听,不紧不慢的穿了衣服,开门出来,低嗤了一声,“喊什么,小心吵了客人休息,谁家媳妇不生个孩子,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