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要洗手。”何素对走近的萧显重说。
“是得洗。”他看着她笑着说,却没有动,何素也没有催着他。
“父亲,你也来洗手。”小黑石耳尖,就在屋里面催他,显然想要他陪着他一起洗。
“去吧,好好陪陪他。”何素也催道。
萧显重点头,挪着步子进了屋,目光却还在何素身上粘了一会儿。何素暗暗扬唇,也跟着走了进去,看着两人洗手,也没忘记提醒他们当心袖子。冬天的棉袄要是沾了袖口,穿着可难受了。
晚上的菜肴月儿小露了一把手艺,考虑到萧显重才回来不好吃得太油腻,她也没有煮太油的菜,就炖了一锅莲藕排骨汤、炙了牛肉,另炒了一个菜心,再用虾仁炒了个鸡蛋。
小黑石特别喜欢吃虾仁,看到有这个菜,就高兴地拍手。
“有虾。”
“是呀,有虾,还有什么?”何素问道。
“有肉,有菜,有蛋。”
“菜好不好?”
“好。今天我要自己吃。”
“哦,这么厉害,要自己吃了呀。”
何素夸道,看今天的菜他的确自己能吃不用人照顾,就把他专属的小木勺给他,让他自己吃。
小黑石以前吃饭喜欢抓碗,在打碎了几次碗后,何素就给他换了一个木碗还配了一把木勺。他一开始还嫌木头碗不好看不肯用,后来何素哄他说他的碗最好最特别他也接受了。
现在,他偶尔也能自己吃饭,就是夹菜还得别人来,大块的菜都得先弄碎了再放到他的碗里让他自己舀着吃。这事有风暖会做,何素只管自己吃饭即可,不过她一般也很少会只顾自己吃,还是会忍不住夹菜给他。
“勺子里不要装那么满,小口小口吃,饭不要掉出来……”她时不时提醒道。
小黑石听到提醒纠正了动作,却没有抬头跟何素应话,埋头忙着吃饭。他也不挑食,就是何素夹了菜叶给他,他也乖乖地吃下去。
“还想吃什么呀?”
“虾。”
“今天已经吃了三个虾了。”
“要五个。”
“好,再给你一个。”何素又夹了一个虾给他,“已经很多了,不能再吃了,要吃点别的。”
“留着明天吃。”
“对,你乖乖的,就经常都能吃。”
“我很乖的。元姐儿要哭,玉姐姐也要哭,我都不哭的。”
“是呀,你最乖了。”
何素带他去朱府和郭府玩时,有时会遇到两个孩子哭,这种时候,他总会一脸惊诧地躲到何素怀里,一脸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哭的样子。何素跟他说只有勇敢懂事的孩子才不哭,这样难的词他还没有记住,只知道“乖”这个何素常用来夸他的词。
萧显重一直注意着母子俩,忽地发现何素一直在给儿子夹菜,却没有管他,记得以前她是肯定要给他夹菜的。他看了她一眼,不由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她的碗里。
“你自己也吃,不要只顾着孩子。”
“好。”何素应了一声,却没有记着给他夹菜,嘴上倒是说,“今天的汤不错,你记得喝一碗,月儿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月儿自己倒没有尝出这次炖的和上次的有什么差别,何素总会夸她做的菜,就是有些做的有一点失败,她也会捧场吃上很多。
“是不错。”萧显重说,又朝月儿看了一眼。
两年没见,月儿长高了不少,已经初俱秀美,想来将来定有不少男儿会来求娶。他倒不急着定她的亲事,却也怕拖下去对她不好。现在战事的走向有些说不好,有人猜一两年就能拿下西乾,也有人猜西乾占地利之便很难拿下。
他隐约觉得朱应俭当下用兵的重点还是在辽东那边,新征的兵丁大部分也派往了那里。西乾兵力比辽东军雄厚,在西北颇有民望,想要把战线往前推并不容易。也许郭义也是考虑到战事一时不会起什么变化,才会想把郭威接过去,若是真到了殊死决战的时候,郭威去了也是送死,郭义当不会这么狠心。
饭后,他问了月儿好些事,细细听来觉得月儿现在这般品性什么样的高门都能嫁得。
小黑石窝在何素怀里,安静听着他们说话,何素看他要睡着了,特意抱他去榻上陪他玩了一会儿。不能让小黑石太早睡,这是她经过数次教训后的经验之谈。
小黑石显然对新来的父亲已经没有那么好奇的,拿着布偶跟何素玩了几次对仗,高兴地直笑。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何素也不跟他玩了。
“好了,擦擦脸,该睡觉了。”
萧显重这才注意到天色已经晚了。
“父亲也早点睡,女儿也回去了。”月儿适时说,想着萧显重赶了几天路才到家,也没有再继续聊下去。
离开前,她又朝小黑石看了一眼,不确定要不要带上他一块儿走,想了想还是试探地问了问。
“小石头,姐姐要走了,要不要去姐姐那儿睡?”
就是萧显重不在的时候,月儿也时常会这么逗小黑石。她要是白天问,手中又拿着点心,小黑石多半是会答应的,可是她要是晚上问,小黑石却怎么也不应。现在也是一样,她一问,小黑石就转过头不看她。何素知道她是逗他玩呢,还会帮着问。
“是呀,要不要跟姐姐去,你不是很喜欢姐姐的吗?”
“我喜欢亲亲娘亲。”小黑石用异常乖巧的语调说。
何素暗笑,也朝月儿看了一眼。
月儿见她还是跟平时一样,也就继续像过去那样可怜巴巴地说:“那姐姐只能一个人回去睡了。”
“晚安。”小黑石马上说,像是催着月儿走一般。
何素不由被逗笑了,一边的萧显重却有点笑不出来。如果不是月儿提醒他还没有注意小黑石并没有奶娘,显然他夜里是跟着何素一块儿睡的,他记得卧室里有一张小床,估计就是睡在那里。以前也就算了,现在他回来了岂不是很不方便。
何素还没有想到这个,给儿子擦洗过后,就抱着他把他放到小床上哄着他睡觉。
等小黑石睡着后,她回头看向一直在边上站着的萧显重,不知他是想看儿子睡觉,还是有什么话说。
“小石头就睡在这里吗?”他问。
“对呀。”何素应道,以为他是想说为什么不请奶娘的事,“让他跟别人睡我不放心,还是自己带安心些,他夜里也不闹人,很好带的。”
“不会醒吗?”萧显重意有所指地问。
何素想也不想回答:“不会。”
“怎么都不会?”萧显重说着走过来贴在她身后,从后面熊抱着她。
何素要是这还不明白就真是个傻的,她抿了一下唇,问:“你不是赶了好几天路了,不累吗?”
“一点都不累。”
“瞎说,别逞强,今天先好好歇一歇。”
“好,今天歇一歇。”
说是这么说,他手上的动作却不老实,就连身体的反应也是,何素还不及说什么,所有声音就被他吞没了。
算了,他自己都说不累,她还推个啥。
有道是小别胜新婚,两人直闹到半夜才睡。何素在入睡前很是认真地考虑要不要把儿子移到别的房间去睡,为了不吵醒他,她需要很努力保持安静,这真的有点太考验她了。
不过萧显重一直赶路也的确是累着了,没有像以前那样没完没了的,早上她醒了他还在呼呼大睡。何素起得很早,起床后她要先抱小黑石去厕所,再抱他回来让他再睡一会儿。萧显重在她起床时也听到了动静,人却没能醒过来,脑中只想着,还是应该多请一个下人。
怀着这样的念头他又睡着了,等他再醒过来时,是听到小黑石在哭。
“怎么了?”
何素就在外面早练,一听到儿子的哭声马上冲了进来。
小黑石站在自己的小床上,指着大床上的萧显重,气得直跺脚。
“怎么了,你不说娘不明白的?”何素耐心地问,又朝萧显重看了一眼,以为是他刚刚逗儿子逗过头了把他惹急了。
“他是大人,要一个人睡,我就一个人睡。”小黑石气呼呼地说。
何素一听顿时明白了。她是在小黑石一岁的时候让他一个人睡小床的,他开始也会哭闹,何素一次次地哄着他才把他哄好了。小黑石年纪小,并不懂得那么多道理,只知道他长大了就要一个人睡了,等他像姐姐那么大的时候还要搬出去。
可是现在有个人,他明明就是个大人,却可以跟何素一起睡在大床上,为什么他不可以。他觉得太委屈了,委屈到都没法说,才会哭闹起来。
这事……何素也不知要怎么跟他解释,她看向还睡着的萧显重,指望他来解释是不可能的,只能想别的办法。
“你父亲昨天回来,没有别的地方睡,才只能睡在床上的。”
小黑石抽泣着,眼珠子却滴溜溜地转,像是在分析何素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有床,”半晌后,他总算是说了,“那边有床。”
他指了指外面,大概是指宅子里的某个空房间里还有床。
记性倒是不错,何素暗暗称赞,替他擦了脸,跟他说:“父亲只能跟娘亲住在一个屋子里,你看这个屋子里,没有其他的床了。”
小黑石倒也机灵,马上就想出了解决办法。
“我的床给他,我睡大床。”
“你的床太小了,你父亲睡不下。”
“床太小了!”小黑石也意识到何素说得对,气得拍了一下床,嘴巴一咧又想哭了,也不知是因为手疼还是气的。
“好了,等你再大一点,我们就把床做大一点,到时候让你父亲睡。”何素哄道。
“今天去。”
“今天不能去,今天去做了,你就没有地方睡了。”
小黑石一时转不过弯来,又说:“明天去。”
“那你明天就要没床睡了。”
“再明天去。”
“后天,那你后天就要没床睡了。”
“后天后面是什么?”
“大后天。”
“大后天去。”
“那你大后天就要没床睡了。”
母子俩重复着类似的对话,把本来要醒过来的萧显重又给说睡着了。这一次他睡了没一会儿就醒了,睁开眼他隐约听到外间母子俩的说话声,出去时见是何素在哄小黑石吃饭,见她笑得一脸高兴像是乐在其中,他忽然觉得让她自己带孩子也挺好,只要儿子不要变得太粘着她。
“小石头不是会自己吃饭了,怎么还要你哄着。”他问道。
“他今天就得让人哄着。”何素看向他说,目光中还带着无奈,“既然起了快去梳洗吧,我让人再去弄点热乎的吃食来。”
“你吃了吗?”
“没呢,等你一块儿吃。”
“好。”萧显重一听心底直乐,马上去梳洗了出来吃饭。
“你现在梳洗的速度够快的呀。”何素笑着替他盛了一碗粥,又说:“人也结实了,伤口也多了。”
“是好还是不好?”萧显重接过粥问。
“能好好回来就都是好的,当然,要是能少受点伤自然更好。”
“我这已经算是少的了,有多少人都没有命回来。”
“唉,要是当初不去从军就好了,你在家里好好读书,明年去考个状元回来也能当官。”
明年春天,朱应俭打算在金陵开科举,如今城里已经来了不少学子备考,也有一些人打算过完了年才过来。金陵是繁华之地,他们早早过来也不一定能静下来心来读书。
不过早些来的也不一定就是为了读书,有些也是想在金陵城中先打出名声来,说不定正好入了吴王的眼,就是科考稍有失利也不必忧心。还有一些是过来探一探吴王的为人,要是他并没有高出原朝璃许多,他们也就不准备考了。
在读书人心里,西乾更正统,他们心里也更偏向西乾,只是西北之地苦寒难行,又有许多老臣投奔了那些,他们去了很难有出头之地。却也有那不要命的特意过来金陵想当面斥责朱应俭窃国,表明自己有多忠贞,却一时找不到机会遇到他,或者之后也不会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