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的竹节茶壶,平日里完全是可以直接冲泡沸水的,但是鵺灼却没有喝到哪怕一丝味道。
这是鵺灼疑惑的地方。
因为眼睛看不见了,所以鵺灼的听力可以说是更加的敏锐,所以刚刚哀酒在冲泡沸水的时候,鵺灼可以说是听的一清二楚,但是这茶,却是没有味道。
为什么?
“可能是时间太短了吧”哀酒不知道该如何说,最后还是说了一句这样的话,随即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的眼睛,明天会好么”。
对于哀酒的强行拉开话题,鵺灼也没有太多的想法,虽然鵺灼很好奇为什么这竹节茶壶泡茶不是那个味道了,但是这个时候鵺灼不想去想那么多。
但是,在不久的后来,鵺灼就后悔了,他最后悔的就是,自己没有将哀酒往另外一个方面设想,假设这个时候鵺灼已经意识到了哀酒的不寻常的话,很有可能鵺灼就不用绕那么大的一个弯子了。
然而这个时候,鵺灼却只是想这哀酒的那个问题。
自己的眼睛,明天能够好起来么?
这一点,不知道为什么,鵺灼也没有把握了。
鵺灼的眼睛曾经也发生过许多次这样的情况,每一次都是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眼睛又能够看到了,所以鵺灼也就认为这眼睛会一直这样病发病好的维持下去,可是这个时候哀酒的一句话,却让鵺灼有些担忧。
是不是,已经到了时候了?
“我的眼睛现在是什么颜色?”鵺灼想了想,随即就如此询问到哀酒,他必须要知道,自己已经病变到什么程度了。
听到了鵺灼这么说,哀酒走到了一旁拿起来了另外一个小一点的灯台点燃了之后,来到了鵺灼的床边,接着小心翼翼的凑近了鵺灼的眼睛,生怕这灯台里的火焰刺激到鵺灼这一个恍若璧人一般的存在。
在灯台里璀璨的灯火之下,鵺灼的眼睛里面,是让哀酒不得不称奇的景象。
鵺灼的眼睛,颜色有些可怕。
因为灯台的烛火是黄色,所以自然而然的,这灯火对眼睛的呈色一定是有色差的,而哀酒已经下意识的将这一个色差给排除了,可是鵺灼的眼睛,依旧是不像是正常人的眼睛。
他的瞳孔颜色,已经成为了浓郁的琥珀色,没错,就是那种带有半透明的感觉,这种半透明,理论上是不可能出现在一个人的瞳孔之中的。
看着这个眼睛,哀酒真的是沉默了片刻,但是依旧是实话实说道“是琥珀色,有些透明的那种,偏金黄色”。
此话一出,鵺灼的眉毛便皱了起来,一副显然有些吃惊的模样,这种莫言看的哀酒有些奇怪,鵺灼不是说了么,这什么失明已经不止一次了,也是鵺灼的旧疾了,理论上来说这种旧疾的病发难道不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么?鵺灼应该很了解才是,毕竟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病,可是现在看起来,情况却貌似并非如此。
所以,素来好奇心比较重的哀酒忍不住说道“怎么了?这颜色不是你喜欢的颜色?”。
当然了,等到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哀酒才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这句话貌似有些不太符合现在的气氛,所以立马改口接着说道“这个颜色,是说明你的眼睛恶化了么?”。
“嗯”鵺灼听罢了哀酒的话,随口也就如此说了出来自己的这句话,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任何的迟疑,而这一句话一出口,鵺灼便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但是,鵺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想说。
这么多年过去,鵺灼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个可以称之为交心的朋友,因为鵺灼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秘密,因为这些秘密,所以鵺灼没有朋友,绝大部分的时候,鵺灼是呈现出来一种表现型人格的。
有心人想看到什么样的鵺灼,鵺灼就在那些人表现出来自己的这一面,比方在亓国皇室眼中,他鵺灼就是一个一无是处并且平日里还有些悲剧的皇子,而在亓国其他人的眼中,比方那些少女的眼中,他鵺灼就是一个翩翩少年,在商贩的眼中,他是八面玲珑的鹤老板,在路人眼中,他是让人惊艳的绝世风景。
介于这一点,鵺灼在哀酒面前的时候,才忽然可以放的开。
因为在哀酒的面前,鵺灼不知道自己应该拿出什么模样的人设出来。
原本他们应该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应该会有太多的交集,而鵺灼呢,自然也就可以拿出来对付陌生人的那一套来对哀酒,只是后来,哀酒又和鵺灼达成了共识,这一种共识,立马让他们两个上升到了战友级别的关系,所以这个时候,鵺灼才会和哀酒说这么多。
“我的身体里,有一个东西,这个东西复活了之后,我就死了,而它复活的征兆,就是眼睛,等到它们变成了金黄色,它就可以复活了”鵺灼终究还是忍不住和哀酒说起来了自己这一双眼睛的来历,这种来历,听得哀酒心里一怔。
嗯?都已经这个年代了?还有这样的设定?开玩笑呢?这种设定不应该早就不存在了么?毕竟这种被用烂了的梗对不对……。
但是,既然鵺灼和自己说了,哀酒还是要一唱一和下去啊,所以哀酒就接着说道“那你把眼睛挖掉不就好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哀酒的神色可谓是风轻云淡理所当然,这种语气配上这一句话,可是说的鵺灼脊背一凉,这真的是一个小姑娘应该说的话么?这种话说出来真的不过脑子的么?
而哀酒却感觉自己说的还挺对,随即就继续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你既然说了,它在你身体里,具体在哪里,估摸着就是眼睛里对不对?毕竟这玩意儿不是通过你的眼睛呈相的么,所以说,把这玩意儿从你的眼睛里拿走不就可以了么?你想一想,是不是这样的一个道理”。
哀酒说罢,鵺灼竟然还有点被洗脑的觉得哀酒说的很有道理,可是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哀酒说的是轻松,可是这一个东西,哪能是这么轻而易举就猜测到具体在鵺灼的身体哪一个部分的?如果它只是呈相于眼睛,实际上却是潜伏在鵺灼的脑袋里面么?怎么?这样的话,是不是要把脑袋也给割掉才可以?
所以说,鵺灼只能说,哀酒的办法,行不通的。
“我没有了眼睛,亓国的那些姑娘怎么办,她们岂不是要为我伤心到以泪洗面?”鵺灼说出这样一句带有一定玩笑意味的话时候,哀酒却是猛然一怔,嗯?这鵺灼的人设难道不是一个扮猪吃虎的人设么?现在怎么回事?转型了?这么快?
“我也不知道它复活了之后,我还是不是我”就在哀酒在心里感慨鵺灼忽然转型的时候,鵺灼忽然又自顾自的有些惆怅的如此说道,随即,鵺灼便接着说道“我死了,它活了,我的身体属于它了,它会是什么样的性格呢?”。
“你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了,大好的时光就挺你在心里它的你的我的吧,既然这一天不可避免的要来,你就好好的过自己原本的日子吧”看着一个大男人如此伤春悲秋,哀酒真的是接受无能了,随即就如此说道,还一副“你一个大男人比我一个娘们还矫情”的嫌弃模样。
果不其然,听罢了哀酒的豪情壮语,鵺灼忽然笑了笑,随即说道“我想要过好接下来的生活,又是何其之难”。
“难什么的呢?谁不是这样活下来的呢?你要是寻思着你自己的生活不好过,那么你为什么不换一种生活方式?”哀酒像是一个老干部一般开启了人生小课堂之后,只见鵺灼只是无奈的笑了笑,一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模样说道“你还年轻,你看的我,仅仅是你看到的”。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背地里暗搓搓扮猪吃虎想要谋权篡位的心思?你们这种人心里不就是这样么,大概都是这样的一个想法,谋权篡位,谋权篡位,除了谋权篡位,就是江山美人,能不能有点新意思?”哀酒略带一点嫌弃语气的说罢,就又加了一句“我知道你要说我大逆不道出言不逊,但是我也知道,你早就看出来了我到底是谁,我既然能成为陧国的太后,就证明我有妄论朝政的权利,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是了,但是有些话,我还是想说,谋权篡位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身先士卒的好”。
听罢了哀酒一番有些逻辑混乱的话之后,鵺灼的心里不可谓是不震惊的,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嗯,欣赏?
所以鵺灼便忍不住说了一句“只有手中有权,凌驾于巅峰之上,你才会有决定一切的权利”。
“而得到这些的代价,是你成为众矢之的,然后成为一个被别人视为目标准备杀了你取代你的存在,这位置,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位置,而你所谓的权利,实际上可以放置在暗面,而不是明面之上”哀酒说出这样一番惊世骇俗的理论之后,鵺灼却是难得的有不少的兴趣,他觉得,这个哀酒,能给自己不少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