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鵺灼的这个问题,哀酒似乎有些不好回答。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哀酒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乱神先生的女儿,或者是换一句话说,哀酒也不知道,乱神先生,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父亲。
“这个,可能是有些说来话长,所以我就长话短说”哀酒说完了这一句话,忽然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烤鸭,然后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这乱神先生是不是我的父亲,你先别疑惑我的话,我的意思是……?”。
随即,哀酒和鵺灼好好解释了一下,这其中关于“乱神先生之谜”的前因后果。
在哀酒的叙述里,她的父亲是一个隐士,当然了,这哀酒是实话实说了,毕竟说白了,当时的顾八也真的是一个世外高人一般的存在,不过问世事,这不是隐士是什么对不对?
作为一个隐士,哀酒的父亲最喜欢的事情便是云游四海,所以自己哀酒的记忆里,哀酒的父亲出去云游过很多次,并且,在十年之前,哀酒也大概模糊的能够记得一点,那就是在她儿时的时候,她的父亲也真的出过远门。
只是时间过去太亏了,具体的时间实际上也对不上了。
但是,那来接自己的人,也确实是哀酒父亲昔日的朋友。
只是,虽然很多的细节都表明,哀酒的父亲很有可能便是这乱神先生,只是有一点,岳阳子说乱神先生死于国侯府,可是事实上,在哀酒下山之前,他的父亲才寿终正寝,当然了,哀酒自然是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岳阳子。
听完了哀酒的话,虽然鵺灼很吃惊,吃惊于原来如今德高望重的岳阳子竟然有如此的心思,为故友报仇不惜等待十年之久,并且,还能够和仇人的血亲安然无恙的做了多年的朋友?
不过,实际上鵺灼更好奇的,是哀酒,只见鵺灼看着哀酒,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只是个不明白,你为何不告诉岳阳子,你父亲未死的消息”。
对于鵺灼的话,哀酒忽然露出了一副“你还太嫩”的表情,随即说道“我并不能够确定,昔日的乱神先生,是否真的是我的父亲,我更没有办法无条件的信任岳阳子,他是否真的只是为乱神先生,这里可是帝都,这里的水,可不是我昔日居住的山野之地能够比的,看一看我就知道了,虽然贵为太后,可是在挞拔皇后的手底下,我只能在暗处苟且偷生捡回来一条命”。
蓦然间,鵺灼忽然露出了一副深思的神情。
是的,这是鵺灼疏忽大意了,鵺灼对岳阳子的印象,实在是先入为主,毕竟岳阳子素来都是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从来不虚朝野后宫有过一丝一毫的沾染,并且,这岳阳子也真的是一个对人和蔼可亲的人,让柏寐这种被宠上天的人,都能够和他合得来,这种歌和蔼的印像,再加上刚刚哀酒所说的,岳阳子为故友报仇不惜计划十年布置无数暗桩,这种人,鵺灼便只有敬佩二字了。
而如果鵺灼没有了那先入为主的概念之后,再反过来想一想,岳阳子为了报仇,隐忍十年计划十年,背地里筹谋了不知道多少计划,安排下了多少的人手,并且和自己的仇人的血亲谈笑风生,为的就是通过这一个突破口,搞垮整个泽枝世家,但是表面上看起来,这岳阳子却是一副不问世事德高望重的前辈模样。这等城府算计,着实叫人害怕。
鵺灼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一次,真的是自己疏忽了,没有考虑完全,便妄下定论。
“并且,乱神先生一封绝笔信,可以说是说的明明白白,除了我这个未知数之外,乱神先生说的一切,全部灵验了,除了说我的那什么能震姬杀,能多于为,替兄分忧,平定格局,肃清朝野之类的,不知道是真是假来着,但是其他的,岳阳子信了,也发生了,所以说,这个时候我说自己不是乱神先生的女儿,我的父亲才死不久,他岳阳子是不会信的”哀酒解释完了之后,又忽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况且,岳阳子一生的执念便是为了乱神先生报仇,开设乱神先生是假,我也是假,你以为岳阳子如何?”。
“一心复仇的人,复仇成功,便恍若死亡,而这复仇的执念土崩瓦解,亦然”鵺灼喝了一口在手中凉透了的酒,然后忽然意味深长的感慨了一句。
鵺灼说的没错,假设一个人为了的复仇而过,那这个人一旦报仇成功,他便已经死了,因为他已经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了。
毕竟之前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意念,便是复仇,他的习惯,所学,所会之事,都是为了复仇,而大仇得报之后,他连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都过不好。
梦里,他会梦见自己实际上没有大仇得报,一切都是自己的美梦罢了,随即惊醒,发现都是梦而已,但是却夜不能寐了。
白日里,他的一举一动,都下意识的带着一层面具和警惕,做事以前也会下意识的考虑自己这么做对自己的报仇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坏处,这样的一举一动是他一辈子改不了的,同样的,这也会影响他的正常生活,那个时候,除了大仇得报,他什么都已经失去了。
虽然岳阳子不至于是这样的人,但是如果你要是粉碎了岳阳子坚持了十年的信念,那个时候的岳阳子,也就不是岳阳子了。
“复仇是一个同归于尽的陷阱,复仇的人,和被复仇的人,从一开始,便已经是同归于尽了”哀酒感叹完了这一句话之后,忽然又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但是目标没了,还有下一个”。
一开始听哀酒的前半句话的时候,鵺灼的心里是有些复杂的,鵺灼的存在,多多少少也是带着一点报仇的意味在其中的,毕竟这哀酒的眼界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鵺灼只当这是哀酒在敲打自己,可是没成想,哀酒的胃口,似乎是比自己还要大?
所以,鵺灼便笑了笑,随即说道“利弊两面,各取长短,是为智”。
“这么直白的夸我,那我多不好意思啊”哀酒随即夸张的笑了笑,然后和鵺灼说罢之后,又忽然一秒变脸,拉回了自己的神态,接着说道“不过,你还记得我在皇家猎场和你说过的话么?”。
嗯?话?鵺灼面对变脸如此之快的哀酒,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毕竟在皇家猎场的时候,哀酒和鵺灼说了太多的话,鵺灼一时半会还真的是想不到哀酒指的应该是哪一句话。
看着鵺灼那片刻的迟钝,哀酒便一挥手,随即自己给自己一边斟酒一边说道“我就知道,你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也是啊,我是谁啊,一个贪恋你美色的人,我和你说的……”。
“帝王之道,推替而上么?”鵺灼听着哀酒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随即面色一沉,直接蒙了一个答案,管他三七二十一,管他对不对,反正鵺灼是受不了哀酒这一副夸张做作讽刺自己的模样。
只是没想到,鵺灼这一次可以说是误打误撞撞上了。
一旁的哀酒听罢,忽然一个扭头,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随即说道“诶呀你小子原来不仅仅是脸好看啊,这脑袋瓜子也挺好用的”。
对于哀酒的夸奖,鵺灼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这种夸奖,他鵺灼听起来,怎么听怎么有一种在拐着弯骂自己的感觉……。
可是哀酒却根本没注意鵺灼的脸色,或者是说,哀酒根本不在乎鵺灼到底是什么脸色,随即便继续说道“我说过了,你现在地位飘忽,一旦露头,便会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哦不对,你已经,并且最重要的,是在这争夺权利的路上,谁冲在前面,谁身处明面,那么死的便是他们,这不是战场的时代了,比的是谁英勇,比的是谁武功高强,这种瞬息万变的朝堂之战,从来都是高手过招,不在表面,我们本来就是弱势,和别人硬碰硬根本便是不可能,只有智取”。
“这朝野之中的水深,不是轻易能够窥探清楚的”鵺灼听完了哀酒的话,随即也表示赞同,他鵺灼背地里也真的是曾经想要做过什么小动作,可是无奈这朝野之强,不是鵺灼这种蜉蝣能够撼动的,鵺灼终归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或者说,鵺灼只求自保,而非杀戮。
可是哀酒不同,哀酒这一来,便是抱着目的而来的。
“所以说,我是不是乱神先生之女,并不重要,只需要岳阳子认为我是乱神先生之女便足够了,假设我表面上是柏寐的人,表面上替柏寐对付你,实际上是在暗渡陈仓,我们虽然表面上搅弄不成这朝野,但是我们能够依附柏寐,这一下子,借助泽枝世家的力量,再加上岳阳子在背后推波助澜,这朝野还怕撼动不了么?”。
哀酒的一番话,鵺灼自然是听到了心里去,鵺灼自然是知道哀酒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石三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