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现在告诉本王,你是谁的爷爷?你、是个什么东西?”
楚翡的语调淡淡,似乎浑然没有将刚刚那个将领的出言不逊放在心上,可是他那双桃花眸中分明再也没有春风,反而是夹杂着狂风乱琼,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席卷,不仅仅是让那个将领在一瞬的惊讶之后如坠冰窟,更是让旁边围观的百姓噤了声----他们虽然不认识这个男子,但是男子身上的气势骗不了人,那是一种下意思的臣服。
“你……你、你……”那个将领看着楚翡低下头,取下自己脸上的黑布,那一张即使有些灰头土脸,但是仍旧在那一瞬间都让这座古朴的城池烨烨生辉的面孔落入他的眼里,一刻的迷惑之后,他觉得这张脸似乎有一些眼熟。那眼角眉梢和和他记忆中的一个角落渐渐贴合,他想起了来人的身份。
他“你你你”你了好几声,却在那一刻骤然想起,这个人……这个人不是太子殿下吗?是大楚唯一的,光明的,受众人爱戴的太子殿下。可是,可是太子明明在几个月之前前往夏州北巡,巡查夏州治水修建堤坝的成果,没有一点儿消息传回来说太子殿下要回来,更何况----他身边只跟着五个人,这哪里是一个太子的依仗?
和太子一起去治水的不仅仅有侍卫,还有一个誉王,虽然并没有新封什么官位,但是也是以王爷身份去的,以他们两个的身份,不可能让两个人不同时回来。太子这一路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弄得这样灰头土脸的倒也罢了,身上看上去竟然是还有一些伤口的。
将领在听到楚翡开口的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顿时陷入了僵硬----现在不是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或者说他就是想要想,也得有命能够继续想下去才行,显然,现在的太子不仅仅是脸色不好看,心情,肯定也并不如何愉悦。他刚刚说什么来着?“也不看看你爷爷我是谁”?
后背的冷汗将身上略显厚重的盔甲浸透了一层又一层,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灰败下来,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往下掉下来,他颤抖着腿,仿佛下一瞬就会跪下来似的----当然,他确实也在下一个呼吸的时候跪了下来。他是将领,身后的那些守卫都不够格见到楚翡,自然是不认识楚翡是谁的,但是看到将领跪下来,他们对视一眼,也迅速的跪了一片。
“属下……属下不知太子殿下降临,未曾远迎,还望、还望太子殿下恕罪!”倘若是地上有一个洞,他肯定是已经像一个老鼠一样钻到地底下去了。他不愿意抬头,似乎不抬头就能不看到楚翡的脸色,从而逃脱罪责。声音颤抖着,刚刚那凌人的气势倒是一点儿都看不到了,他看上去像个匍匐在地上请求主人原谅的狗。
“什么,那是太子殿下?”“就那个男人?”“看上去分毫不像……”“你还管他像不像?!快跪下!”络绎不绝的声音传到楚翡的耳朵里,众人议论纷纷,但是看着那些将领连带着身后的将士全部跪了下来,围观的那些百姓自然也是不敢站着,一个扯着另一个的衣摆或者袖角,很快就洋洋洒洒跪了一地。只剩下楚翡和楚翡身边的几个侍卫站着。
楚翡原本没有想要在这里就暴露身份,但是现在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多,排场越大越好。只有这样,就算是暗中有力量想要对他做些什么,也会因为这样的出场而感到被牵制,这样的牵制越久,他能做的事就越多。想到这儿,他索性缓缓抬了眉,没有去管自己身后跪着的一群百姓,只是走到了将领面前。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但是这其中却没有半分愉悦或是什么感受,是一声极轻的冷笑,他以前见过那些家中有几块钱就觉得厉害的不得了的浪荡子弟,现在学起来,竟然也是有模有样的。他用还沾着灰尘的鞋尖微微挑起了将领的下巴,那个将领哪里敢反抗,折保持着这样一个僵硬又温顺的姿势抬起了头,眼眶已经被吓了个通红。
“你难道只有未曾远迎,这一个罪?你好好想想,你刚刚说了些什么?”楚翡的声音里事实上是没有怒意的,他甚至还带着一点儿浅浅的笑意,但是正因为如此,更能够感受到他无声的沉默着,却翻滚上来的怒意。
那个将领僵硬了一下身体,死死地垂着目光,一点儿都不敢往楚翡得了脸上看。倘若是时间能够倒回,就是给她二十个胆子,他也不可能敢说这样的大逆不道的话。要知道,他那句话不仅仅是侮辱了楚翡,更是侮辱了大楚的先祖皇帝,莫说是株连九族,就算是九族每个人有十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楚翡看着将领拒绝回答的样子,不免得有两分好笑----他难道觉得,他这样不说话,就能够免去责罚了?怎么可能,他楚翡是大楚的太子,又不是大楚的菩萨,说了那样的话,难不成还想他渡他?唇角勾了一点儿嘲讽的笑意,楚翡收回脚,状似无意的踩在了将领放在了地上的手上:“刚刚不是还很厉害?这才过了多久,就忘记了自己说了什么?扶风!”他声音骤然一厉,“你来给他重复一遍他刚刚说了什么,也让他记起来。”
扶风自从刚刚楚翡说话,就没有再动一下,他知道现在应当是楚翡表现的时候,就站在楚翡的身后做一个忠心耿耿的,无时无刻保护在身边的死士。听到这句话,他微微抬起了头,如鹰的目光将将领钉在地上,没有一点儿语调波澜的开口:“他刚刚说,‘哪儿来的畜生在皇城根下撒野!也不看看你爷爷我是谁!’”一个字不差。
“确实是说了这些的,怎么,这位……”楚翡微微眯了眯眼睛,过人的记忆力让他想起了面前这个人的姓氏,略一颔首,他笑,“这位李将领----本王倒是第一次知道。这民间,竟然也是有人敢当本王的爷爷,怎么,你想当太宗皇帝?”
如果说刚刚那句话是侮辱皇族的话,现在,这句话就不仅仅是这个意思了,这分明是指他要谋权篡位啊!将领哪儿有这个胆子,刚听了半句话,他就已经要吓得发抖了,他当然没有这个意思,刚刚他也是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太子殿下,可是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难不成他还真的能去反驳?
“属下……属下没有这个意思,属下知错,还望太子殿下饶恕,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他的解释苍白又无力,只能拼命的朝着楚翡的方向磕头,整个人面无人色,几乎是要朝着楚翡的方向爬过来,意欲抱住楚翡的腿求饶----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虽然现在太子还不是天子,也不大可能伏尸百万,但是仅仅他一个人的命,随随便便说拿走,也就拿走了。
楚翡站在原地,没有想要后退的意思。而这个时候,刚刚一直没有动的那几个侍卫,忽的冲了上来,挡在了将领和楚翡的中间,顺便将将领往后推了好几尺的距离,似乎是他爬过来,都能将楚翡周围的空气脏污了一样。
楚翡冷冷的一勾唇,笑:“你说没有就没有了?不仅仅是本王,本王的手下,这里的这些百姓,哪一个没听清你刚刚说的那些话?说你一句出言不逊都是轻的,这样的人,本王怎么能够容忍你待在大楚,待在江州城里?”楚翡这句话,正是对应了那个将领刚刚说的,不让他这样“形迹可疑”的人进城的那句话。
那个李姓的将领听了这句话,几乎要翻一个白眼晕过去。他知道一切都完了,自己拼命挤破了头求来的这一切,或许都会因为楚翡的一句话而全部结束----倘若是什么普通人,到了这个时候,大抵还会生出什么最后搏命一次的想法,可是他向来只会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就连这样的一点儿想法都生不出来,只是颤抖着跪在地上,几乎要坚持不住倒下去。
“废物。”楚翡微微眯了眯眼睛,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薄唇轻启吐出这样的两个字作为总结,往后半退了一步,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和冷冽,“将领李氏,奸佞之人,心思不纯,有谋权篡位之嫌,侮辱太子,当斩!”这一句话,就是对将领最后的审判了,她转身,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给。
将领彻底失去力气瘫倒了下去,虽然扶风现在因为担心楚翡回城之后的安全,还不能离开楚翡的身边,但是那些跪在地上的将士中可不乏有几个机灵聪明的,看到楚翡确实是动了真怒,便飞快的上来,拖了将领的胳膊就往后走,更有聪明的掏出汗巾就堵上了将领的嘴,基本上就是将他最后的一条生路都堵死了。
“都起来罢,不必跪着了。”楚翡看着自己身后的那些百姓,微微一颔首,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往城中走去。扶风和那几个护卫很快就跟在了楚翡身后,而伴随着那些百姓一一站起来进城出城,楚翡回来了的这个消息,也悄悄传遍了整个城市。
其中有一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男子,眸光中滑过的确实震惊,陶若这个时候楚翡回头,一定能够认出那个男子正是燕王一直带在身边的暗卫,在各位王爷或是官员面前,也已经是脸熟了。他悄悄低下头啐了一声,飞快的跑进城中,抄了近路跑向燕王府。
“太子殿下到——”
皇城之中,皇上御书房,一身风尘的楚翡跪了下来:“父皇!孩儿回来了!”他话音刚落,其中包含着的辛酸却在那一瞬间教人不由得觉得心酸,他似乎红了眼眶,语调之中带着一点儿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