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绝,你别欺人太甚!”凤轻听到云绝打算利用自己威胁楚寒,立刻皱眉斥责道:“我并非是你们争斗的工具,希望你能搞清楚。另外,天下统一也好,三足鼎立也罢,都与我无关。守不住云国,守不住涟阳城是你没有本事,你的事与我没有关系!”
这是今晚凤轻第二次撇清与云绝的关系了。
“好好好!”云绝听了她的话,不怒反笑:“只希望你能记住你自己亲口说的话,我与楚寒之间,云国与楚国之间的争斗,与你没有半分关系,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请你不要插手!”或许这才是他今晚的目的吧。
他不怕楚寒,亦不怕楚国,只怕凤轻会帮着楚寒对付他。
都是骄傲的人,不屑于低头,一个从不问,一个亦不说,隔阂由此而来。
“我凤轻从来一言九鼎,云国与楚国的战争,我绝不会参与。”凤轻眉眼间带着傲气:“但是我却欠了楚寒一条命,倘若当日不是他救了我,或许此时的凤轻已是一堆白骨了。因此,我可以不理会两国之间的争斗,却绝不会亲眼看着楚寒殒命。”这是她欠他的。
她的话合情合理,却是刺入云绝胸腔的尖刀。
尽管努力的克制,他的身形还是因为巨大的哀恸而微微颤抖:“轻儿,我多希望当初那枝箭射中的是我。”云绝的声音沙哑,仿佛霎时间苍老了一般。
这也许就是他所能做出的低头了,亦是向凤轻示了弱。
他满怀希望,凤轻却是哂然一笑:“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你我都回不到当初。更何况,云绝,人在遇到危险时候是来不及思量的。便是重来一万次,也全都是枉然罢了。”就是因为在那样紧急的情形下,楚寒的举动才这样让凤轻感激。
遇到危险的时候,每个人下意识都是自保。凤轻不知道自己在楚寒心中到底是怎样的地位,才能够让他甘心为她挡箭。
“轻儿,我知晓你现在怨我恨我,更明白我不论说多少话都是徒然无用。只是轻儿,就当做我从前是做错了,你就不能原谅我一回吗?往后我一定好好待你,再不让你伤心了,更会保护好你……”
“云绝!”凤轻出言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恨你,更不怨你,说到底都是各人的选择罢了。我只希望你能放我走,往后若是有缘再见,仍且是朋友。”
什么是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我心冷后,你的殷勤。
更何况,“就当做我从前是做错了”。倘若说这一刻之前,凤轻心中尚且抱有些微的希望,那么这一刻,也全然化作了绝望:“你不曾做错,做错的是我。云绝,我现在知错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不该得了一丝温暖,就眼巴巴的将自己的心拱手奉上。还好,现在还来得及,一切还不晚,她还来得及抽身而退。
“哈哈……”云绝忽的笑起来,那笑声却是万分凄凉:“凤轻,我真是疯了才会同你说这些话。”
他真是疯了,才会将一颗真心捧在这个无情女子跟前,任其作践!
“你记住,除非京城破,云国亡,否则你就只能是我云绝的皇后,永远都是。”云绝走近几步,右手钳住凤轻的下颌,盯着她的眼睛说道:“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对不会放你走,你最好祈祷楚寒能够杀了我……”
云绝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是真的说不下去了。
他松开手,凤轻的白皙的下颌上带了红痕,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可是她的眼神,却永远是桀骜不逊的,不论云绝多么努力,都不能从中找到丝毫的伤心来。
罢罢罢。
纵使还有满腔的话语,如今又如何能说的出口?他深深的看了凤轻一眼,似是要将她的容貌刻在心中一般。而后,他原本扬着的手颓然放下,终是转身离去。
衣袂翻飞,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他的眼角隐隐带了晶莹,一步一步,他愈走愈远,终于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而身后,也终于没有挽留的话传来。
凤轻仍然保持着原本的姿态,一动不动。她听到门“吱呀”而开的声音,听到他渐渐模糊的脚步声,听到珑玉宫中的宫女太监齐声恭送他。
一室寂静,终成落寞。
“娘娘。”小雪的声音传来:“皇上走了。”
不过是一刻的沉默,凤轻竟觉得像是经历了一世般乏力。“小雪,我没事,你回去歇息吧。”她一向不喜欢睡觉时候屋中有人,因此夜间从来不让人守夜。毕竟不是真的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倒也不需人时刻伺候着。
说完,她便走至内室,卧榻而眠。
模模糊糊的,似乎听到小雪又说了什么话,她一直未曾应声,小雪便关了门离去了。
凤轻就这样躺在榻上,只觉得头脑间昏昏沉沉的很。元气大伤。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这四个字,而后又嘲笑自己的矫情。
就这样,竟也不觉得太过难熬了。
她知晓今日怕是云绝最低姿态的一次了,可是那又如何,她已经累了啊。两人真正说起来,尚且没有正式的开始,凤轻已经疲惫的走不下去,看到了终点。她一个人的终点。
云绝。云,绝。两个字在舌尖翻转,却是无声无息。
暗夜无光。不知何时,她终是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又是新的人生了。
翌日。
云绝一夜未眠,早朝也只是走了个过场,百官便知趣的退下了。然而,云绝却让梁公公留下了几位股肱之臣,在御书房议事。
云绝到御书房时,几位大人已经候着了。一看见他,立刻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吧。”云绝揉了揉眉心,试图祛走一夜未眠的疲惫。坐到了那铺着明黄织锦的椅子上,梁公公立刻将茶递了过去。
云绝尚未出声,一向性子急躁的兵部尚书连晟已经耐不住了:“不知皇上传微臣等,所为何事?”毕竟如今站在这御书房内的,俱都是知根知底,对云绝誓死效忠的人。如今登位时的风波已经平定,连晟实在想不到什么事情,能将他们几个全都聚在这里。
“梁泉,你将程光送来的折子拿与他们看看。”云绝难得的没有正襟危坐,而是整个人都倚在了椅背上,声音有些低沉:“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那义薄云天的涟阳城守,方云天方大人。”
他的语调仍算平静,然而立在这里的都是他的心腹,哪有听不出他话中之意的道理。正巧梁公公已经将折子递了来,几人立刻争相传看,看完之后皆是变了脸色。
“方云天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最先出声的仍是连晟:“还有那个什么楚寒,倘若不是先帝心善,他哪里还有命活着回楚国,一个没用的质子罢了,竟也敢犯我云国!”
连晟说的义愤填膺,梁公公在一旁虽是未语,心中亦是对连晟的话赞同的很。
“阿晟说的不错。皇上,楚寒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如此之才,怎么能守得住楚国?迟早要沦为败家之犬。”从来爱与连晟唱反调的侍郎曾勉也难得的附和了他的意见。却对连晟投来的得意目光视而不见。
然而云绝却未搭话,而是问一旁始终盯着那份折子看,沉默不语的柳渝:“阿渝,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柳渝在一众跟随云绝的人中,无疑是最稳重通透的。听到云绝点名,他阖上手中的折子,面上的表情有些莫测:“涟阳城守方云天,我从前也与他有过交集,着实不像是会通敌卖国的人。”
“不像归不像,可他如今却已经做了出来。”连晟率先反驳道:“柳二,我知晓你一贯心思细腻,处事周全。然而你见过有几个坏人会在脸上写字的?”柳渝在家中排行第二,因此熟悉的人皆称呼他柳二。
连晟言下之意,便是柳渝所言有误。
“昨日,朕见到这折子时,亦是勃然大怒,恨不得手刃方云天。”云绝面色肃然,沉声开口:“涟阳知府程光的为人,相信你们几个也都是知晓的。因此这折子上加盖了程光的印,朕一看便信了他所言。”
“可是皇上现在又不信了。”柳渝直视云绝,脸上带着笃定与了然。
云绝表情没有丝毫的轻松之色,甚至眉头皱的更狠了:“知我者,阿渝也。的确,昨日我一夜未眠,反反复复思量这件事,却始终觉得哪里怪异。后来,我才发觉,这件事情,的的确确是有怪异之处。”
“难不成这折子是伪造的不成?”连晟皱眉,不解两人打的是什么哑谜。
“不可能,我见过程光的字迹,折子上的虽有些潦草,却是分毫不差。还有那知府官印与程光的私印,都并非是造假。”一直听着几人说话的王识锦突然开口,摇头推翻了连晟的猜测。
王识锦说的话没有人会不相信,只因为他过目不忘,博闻强识的本事是几人都知晓的。他那双眼睛,但凡是见过的,就绝不会有分毫的差错。因此他开口说那折子并非伪造的,那就必定是程光亲笔所书。
“不论如何,起码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事情。那就是,涟阳必定出事了。”柳渝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