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策抬脚便走在前面,木文灯气鼓鼓地,慢吞吞走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好远,余晖洒在巍峨的紫禁城内,拉出两条好长好长的影子,不知又过了多久,两条黑影慢慢靠拢,成了一条宽宽的影子,像是无形中架起了桥,我向这头走近,就见到了你。
宴过后几日,钱净辰忙了起来,他们都极有默契地将木文灯藏在身后,那就要推一个人出来揽上这招待各国使臣的工作,钱净辰是不二人选。火器制备库中众人手上进行的一切工作都被勒令停止,半个月前还热火朝天的军火出产地此时俨然已经成了教学示范基地,各国都派出了一两个人跟在钱净辰后面学习。
火器制备库地势偏僻,向来不为人所知,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已经不必像前朝那般偷偷摸摸的,是以方圆五里以外建起了茶寮、商铺、马场等,倒比往常热闹了许多。
晨时刚起,钱净辰领着众人进入火器制备库参观,正午以后众人就回到宫中,齐南山专门辟了一间大宫殿安置了各种军火的机械巧具,由专业人士演示制作过程,钱净辰会守在一旁,其中有任何疑难的地方他都会帮忙解答。
紫禁城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大多数又没安好心,使得宫中防卫也是越守越密,木文灯在模样相同的走廊里来回穿梭,也是胆战心惊得很,要是一不小心被当成奸细抓了那得丢多大的脸啊。
木文灯尽量克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努力装作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面却是又急又悔,她为什么要拒绝刚才那个乖萌可爱的小宫女啊?
拐角处的守卫她已经见过三次了,再看见他的脸时木文灯不自觉地就后退了两步,换了个方向,不怪她路痴不识路,实在是这宫墙大院,楼阁亭台的,为什么要用一样颜色的砖瓦,甚至还是一样的构造啊?
她脚步慢慢变得沉重起来,连带着眼神都有几分恍惚,瞧见一个拐角,木文灯又下意识地挪步向右,却是一头撞到了人,她捂着额头惊呼出声,皱眉看向来人,眨眨眼看清是谁后,诧异道,“赫连洁?!”
赫连洁本就心里不爽,才将踏出门就撞上了人,更是怒极,抬起头正要发火,触及到木文灯那张脸时,生生咽下了要骂出口的话,转而道,“你要到哪里去?”问过之后往后看了一眼,又道,“是要找钱大人吗?”
木文灯摆手连称不是,她知道各国学习火器制作的流程,只是想去看看进展如何,说是特意去找钱净辰的还谈不上。她解释了两句,才注意到赫连洁面上还未散尽的怒气,奇道,“谁惹咱们赫连公子生气了,说出来听听。”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赫连洁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随后就迎来了木文灯一个大大的爆栗。赫连洁旧伤未去又添新伤,分外委屈,“干嘛打我?”
看见他不知悔改的模样,木文灯屈起手指又要动作,赫连洁见势赶紧躲开,这时已经反应过来,立马为自己伸冤,“我没有说你,我说的是上官夏露,上官夏露!”他颤着手向不远处大开的门指去,“钱大人指导我们学习制作火器,那个上官夏露却一直没事找事,还一定要钱大人亲自去处理才安生,真是可恶至极。”
赫连洁是小孩儿心性,有什么不满都表现在脸上,可是这种各国使臣俱在的场面,每个人代表的不只是自己,更是一个国家,自然不可能由着他的性子来,他对上官夏露再不满,钱大人都没说什么,他也就没什么立场去说三道四了,实在是忍不下去,只能出来散散心了。
木文灯听他说完,只觉有几分好笑,上官夏露什么心思,她一看便知,毕竟那么多年的言情小说,偶像电视剧不是白看的,所以如今对她这番动作也有几分体谅,不过在像赫连洁这样的冲着西京的火器来的人眼里,可不就是没事找事吗?
转念一想,木文灯有些奇怪,钱净辰竟然能忍得下来,这不科学啊。
她脑子里这样想着,面庞上却是扬了唇角,含了意味不明的笑容,木文灯神秘兮兮地勾了勾手指头,赫连洁不明所以地贴了耳朵过来,就听她说道,“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就帮你报仇,如何?”
“好啊。”赫连洁一听,立即转过了头,咧开了嘴大大地笑着,露出亮闪闪的大白牙,叫了声,“师父。”还像模像样的行了个拜礼。
这下轮到木文灯吃惊了,简直是能用得上“大惊一场”四个字来形容,在她的预想中,赫连洁这个傲娇的小孩儿至少也要嘚瑟一番,扭扭捏捏地答应吧,没想到她才说出口,他就像雨露逢甘霖似的,隐隐地有“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意思,一准儿就答应了。事情进展成这样,木文灯非但没有收了一个乖徒儿的欢喜,反倒是觉得自己被坑了一把,是怎么回事?
“喂,是你要收我做徒弟的,现在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我是周国皇子,我当你的徒弟绰绰有余的好吗?”赫连洁有些不满,又担心木文灯反悔,颇有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意思,接着又像是妥协般地道,“当然了,你是当今制作火器第一人,也很优秀啦!”
合着这小子很早就想当她徒弟了啊……木文灯这下身心都愉快了,刚才沉积在胸腔中的郁气一扫而空,拍了拍赫连洁的肩膀,爽快道,“走吧徒弟,为师这就去帮你收拾妖孽。”说罢就雄赳赳气昂昂地一马当先,进了文思苑。
文思苑正是齐南山用来展示各种火器制作过程的宫殿。
他们还未走进,就听到殿内传来几声不甘不愿的低吼声,两人对视一眼,几步就踏进了门内,殿内的气氛已经不同于刚才,四周静寂沉静下来,门正对着只看见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低眉顺眼的,喏喏站在一旁,他面前的上官夏露满脸是愤恨又哀怨的神色,边上的侍女颐气指使地对着那男子大声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