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两个字拖得悠长,里面的意味深长众人也逐渐明了,一时间目光顿时汇聚到木文灯的身上。百里策眼神幽深,伸手止住了木文灯起身帮腔的想法,木文灯侧头看他带着不解,百里策闭口不言望着殿中的钱净辰。
木文灯看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也沉下心来等着钱净辰自己解决。钱净辰若是想更上一层楼,现在这个正是最好的踏板,此刻是最好的时机。
齐南山也等着看钱净辰的表现。钱净辰能清晰地觉察到视线的汇聚,半忖之后也知晓了这齐国使臣是何意思,他明白席上众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又有多少人对他以厚望,只稍作了半秒,便是微微一笑说道,“微臣承皇上厚爱,兼备军火制作之责。西京上下所有武器经我之手,然后由全员一起讨论研究,所以并不是只有微臣知道,职责所在,无知便是愧对皇上的栽培了。”
他声音轻轻,非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是冠冕堂皇奉承的话,却也是最直接的对众人的回应了。
齐使一噎,犹不甘心,“钱大人这意思,是承认盗取了他人的创意吗?”
话至此,钱净辰还未有所回应,宴上的其他来使已是纷纷嗤笑出声,齐国一行人脸上多有讪讪,唯有首使立于案上,不惧众人或嘲或讽的目光。
“就好像使者大人身着的这一袭布锦一般,蚕丝缝线,制作流水,到底该算是何人所得呢?”钱净辰抬手一指,唇角微勾,是恰到好处的礼貌的微笑,他又言,“突火枪是西京众人之才,钱某万不敢独揽上身。但钱某为西京一份子,突火枪是我们西京的枪,又何来盗取之说呢?”
嘲意更浓,齐国早已下不来台,他左右看了看,又是定定地望了望座上的西京皇帝齐南山,只见浅浅笑着饮了一口酒,似对这方浑不在意,还隐隐有赞赏之意,他只得无奈地将目光投向位后的大皇子身上,面上有不可掩饰的难堪。
宴上但见他求救的眼神,最后几近鸦雀无声,木文灯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也压低了声音凑近百里策的耳边,“真没想到钱净辰这么能说耶,你知道吧,他最开始的时候就像个木愣子。”
百里策斜了木文灯一眼,轻哼了一声,又别过眼去,木文灯暗啐了自己一口多嘴,心虚地打哈哈转移话题。百里策敷衍两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事实上钱净辰说了什么他也没在意,就算没说好捅了个篓子他和齐南山也有办法补回来。
目前为止,钱净辰真正让他看得上眼的就是,终归没把木文灯搬到台面上来。齐使之心,众所周知,他的每一个字都是陷阱,他就是想让木文灯出面,就是想让全天下知其名,而知其貌。百里策得承认,钱净辰这一点做得很好,至少齐国再也没有借口,在各国瞩目下,让木文灯以突火枪创始人的身份露面了。
上官夏衣再是恨铁不成钢,也不得不替他收拾这个烂摊子,毕竟关乎齐国的颜面,他也不能坐视不理,他拱手称赞,“皇上有此钱大人之才,是家国之幸,我使并无他意,只为齐国憾耳,还望皇上不要放在心上。”他摇头摆手,倒真有几分遗憾不得的意味。
齐南山听了并不介怀,既不为他的恭维所喜,也不为其中的挑拨所怒,只淡淡道,“西京能有一技之长得各国青睐,也是一幸。朕深知齐国来朝之心,使臣所言,不过是心之所向,朕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这就是明着说你齐国吃相难看,想得到西京的武器制造技术,又想有个好名声,你为什么来的众所周知,又何必在这里装腔作势呢?木文灯听完齐南山的话忍不住地勾起了嘴角,又担心触及到齐国那脆弱的自尊心勉强压抑住,仍在心里默默地点了个赞,真是爽!
上官夏衣三两句就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座众人不是看不明白,只是懒得搭理罢了。更何况,其中谁更甚一筹,已是立意即明。
西京这边得了上方也没再上赶着让齐国不痛快,齐南山后面语气便柔和了许多,齐国借坡下驴也是十分利落,几杯之后,席上欢声笑语,是**的气息。
宴至尾声,再是一杯酒,人便散了个干净,上官夏露以袖掩面,透过缝隙望向另一边的钱净辰,面上不自觉地就带了几分绯红。
出了大殿,上官夏露一眼就瞧见了钱净辰正在送别各国的使者,她踮着碎步凑上前去,淡淡嫣红随之就染上了眉梢,她笑道,“钱大人这么辛苦,不早点回家休息吗?”
“职责所在,没有辛苦。公主慢走。”钱净辰冷声道,并不如上官夏露那么热络,扫了一眼之后便将视线挪向其他人。
钱净辰席上的表现不卑不亢,淡定如斯,饶是上官夏露是发难的一方也不禁为对手所折服,所以此时他的冷漠非但没有击退上官夏露,反而是越发殷勤的凑上前。
她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对喜欢的人满眼全是崇拜,“钱大人此次是主管各国来使诸事吗?还不知钱大人名姓,可否告知?夏露若是有事也方便请教。”
“微臣可不敢占劳,各使诸事由丞相主理,公主有事尽管吩咐宫人就好。”钱净辰回道。
“那……”上官夏露听出他语气中的疏离,却仍是不放弃,逼近了一步又要开口,屈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上官夏衣的调笑声,“皇妹怎么站在这殿门前就挪不动步儿了?”
他的视线扫过钱净辰和上官夏露两个人,又停了半秒定定地落在上官夏露的脸上,心中明白了几分,唇角的笑意渐渐加深,他“哎哟”一声接着说道,“这不是刚才宴席上威风凛凛的钱大人吗?”
他的话中夹杂着话,似嘲似讽,上官夏露一颗心全挂在钱净辰身上,只听出他的调侃意味来,便是嗔了一声转头对着钱净辰,目光灼灼,面上不自觉地就带了三分颜色,钱净辰倒是听懂了,却也只深深看了上官夏衣一眼,并不接茬儿,微微点头示意后,之后就与其他的朝臣招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