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殡天,皇后谭氏是戴罪之身,却是称不上这两个字了,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如何也是容不得这些奴才来碎嘴的,她嘴瞧不惯宫里这些捧高踩地的人了。
木文灯径自推开了内殿的大门,突然的光亮照射进来晃花了皇后的眼,她抬手挡住亮光,微眯着眸,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不觉刺眼了,待看清楚来人,抬手一顿,又慢慢放下,轻轻地,如缥缈无着的云烟,“木文灯,你来了。”
她还是有着高位者的倨傲,即使沦落为这般也还是始终维持着自身的尊严。
皇后娘娘一向是后宫最奢华富贵的女人,她常年戴着最华丽的皇冠,穿着金丝绵绸的衣裳,上面凤凰飞舞,是火红的色彩。如今却是脂粉未施,平布青衣,刚见到这个人的那一刻,木文灯甚至不敢相信这就是曾经那位正阳宫的女主人,西京的国母,皇后谭庆安。
她面前立了一张矮桌,上面摆了个小火罐煮着茶,木文灯见状微微一笑,“皇后好兴致啊。”
“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她淡淡道。
多少心酸无助浸溢而出,木文灯心中微动,但也没说出任何一个字来,只闷闷地将食盒打开,把小菜摆至桌面,噤声不语,头顶上传来一声叹息,“也就你还称本宫为皇后了。”
木文灯听了忍不住抬头告诉她,“皇后本就不是你该有的称呼,只是我不知道还能称呼你为什么。”她本来就对皇后有看法,也不在意她心里怎么想,这就是她的真话。
闻言皇后低头一笑,火罐上小茶壶咕噜咕噜翻腾着热水,她伸手将它拿下来,把茶叶洗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捡了过滤了好几遍的茶叶放进茶杯里,加了热水把它冲满,又端至木文灯面前。
木文灯伸手接过,低声道了谢,也无意与皇后更多周旋,放下杯子就直奔主题问道,“你有丞相和大皇子的消息?他们在哪里?”
“你还记得他们是丞相和大皇子,看来无论做过什么,在大多数人眼里他们该有的身份还是不会变的。”皇后执箸夹了一口小菜,细嚼慢咽流进了胃里,仿佛是一股暖流慢慢升起,她是头一次如此细致的品尝木文灯的手艺,看来厨王之名果然不假,她牵唇一笑,“你做的菜真的不错。”
她一番话说得是意味深长,还未等木文灯领会过来便是夸赞,木文灯只觉得有种被蒙骗的感觉,但还是耐了性子继续道,“他们的身份已经变了,从齐南山登上皇位开始,西京已经容不下他们了。他们早晚会被找到,你现在说出来,没准儿可以将功折罪。”
木文灯斜睨她一眼,淡淡道,“你找我来,不会是只想要找人陪你说说话吧。”
“不可以吗?”皇后是先皇潜邸时的太子妃,家世显赫,一直养尊处优,她人生中最大的坎儿也莫过如此了吧。可是她挑眉一笑,仍能看出其中的娇嗔,她似乎极为云淡风轻的样子,端起自己身前的茶杯,举至半空,“让人来陪本宫赏赏茶不可以吗?”
她见木文灯不动,又慢慢接了一句,“万事皆在茶中,饮茶饮人生。”
木文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她手脚皆被缚得死紧,使劲挣扎,也不过是在手腕脚腕上磨破了更多的皮肤,磨出了更深的印迹。
她仍然可以听到外面车水马龙,前头的车夫似是平常的吆喝让路,马蹄声滴答滴答,喧嚣的街道上一辆平凡无奇的马车似乎并不能得到任何注意。木文灯不停的用手肘和脚击打着车厢,却是被更喧闹的人声掩盖。
马车转过了好几个弯,又绕过了好几条街,车窗外人声鼎沸,车窗内木文灯呜呜地轻叫,却是得不到一点儿回应。
似乎是到了城门,马车缓缓地放慢了速度,木文灯撑着车框努力坐起来,车帘突然被撩开,钻进来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他咬着牙恶狠狠的,“安分点,否则我就砍断你一条腿!”
木文灯一赫,立即将腿缩回蜷在角落,满目皆是惊恐,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那人见她如此模样满意了些,冷哼一声便放下了帘子,隔开了两道视线。
“钱大人,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你们在巡查啊?辛苦辛苦。”
“比不得大人辛苦。”那守城门的士兵笑道。
钱净辰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子,一把扔进那士兵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值了请兄弟们喝点儿酒。”
“谢谢钱大人。”
钱净辰?钱净辰!
木文灯顿时激动起来,双手双脚越发用力的击打车厢,车内摇晃得更加猛烈,帘外那人压低了声音怒道,“识相点,是不是想死?”
他龇牙咧嘴的威胁仿佛是从牙缝中溢出来的,木文灯心中微颤,却不想放过这唯一的机会,不顾他言语中的恐吓仍是使了最大的力气敲打着木板,企图制造出更大的声响让车厢外的人注意到。
车轮子又开始轱辘轱辘地转,马车慢慢行驶起来,守城门的人不过是例行询问了两句,大门敞开就已经出了郢都城了。
约莫行驶出近十里,马车又停了下来,车夫又走了进来,他微扯了嘴角,却是犹如恶魔降临,他高高地扬起手掌,一刀劈下,木文灯闷哼一声便昏了过去。
木文灯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却是躺在一垄干草上,离她不远处谭忠嗣和齐南宇正在激烈地争辩着什么。
木文灯微微阖了双眼悄悄听着争辩的内容,齐南宇想杀了她以泄心头之恨,谭忠嗣又想用自己来引诱百里策,她和百里策都是破坏他们大计的人,如此一来就是一箭双雕了。
电视剧里经常上演的情节,木文灯听了也毫不意外。两个人现在若是一现身,便是人人喊打,再也不可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大事不成,手刃仇敌这件事他们觉得还是可以的,好歹可以泄一下心中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