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蕙质无奈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兄长你究竟在想什么啊!那个时候的我,就算没有户籍,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罢了,怎么可能是……”虽然她并不排斥娼妓,可是被人误会成哪里的女子,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南璟风神情之中带着几分抱歉,“对不起,蕙娘。我当时不该这样想你,不过……得亏我认为你是那里的人,若非如此,你没有户籍就是个大问题,一旦被官府得知,说不定你就会被误会成屠杀了整个村庄的凶手,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是吗?”李蕙质淡淡一笑,“那么还真得感谢兄长你了,虽然被误会了,可到底你从未曾歧视过我,也是真心以待,不然的话,上报官府得知,小妹恐怕性命难保。”
月城的西山,三个村庄尽数被屠杀,只是跑出了几个孩子,这是任谁也不相信的事情。他们是侥幸逃过了一劫,可却仍然举步维艰,每一步都走得苦难,若非是遇到了南璟风,恐怕她撑不到多久,就会被官府抓到。
“蕙娘,抱歉……”看着李蕙质神色之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南璟风再一次道歉,为误会了李蕙质的身份致歉。
李蕙质听着南璟风一再道歉,不由得微微一怔,神情之中带着几分疑惑道:“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一再的道歉呢?兄长,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保持着些许的戒备心而已,这是自保的手段,没有必要道歉。”
“蕙娘,好险……”南璟风蹙眉,回想当初自己差点因为一念之差就让这个年轻的姑娘葬送性命,他就后怕不已。
李蕙质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南璟风的手道:“兄长,无妨事的。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吗?永远不要计较过去,过去发生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盼望着的,只有未来的美好明天。”
南璟风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蕙娘,你说得对。难为了你这样的通透。”
“我如何就通透了?我只是看得多罢了,兄长你虽然身为皇亲贵胄,对古今大小事宜熟稔,并将历史融汇贯通,但是民间疾苦,你了解得恐怕真的没有我多。”李蕙质摇了摇头从古至今,最为辛苦的还是底层百姓,底层百姓的兴衰代表了整个朝廷的命脉。
峦峰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两年边关战事不断,朝中内乱不停,至今各大小官员仍然忙着站位,企图未来的和平,且又有上下一干官员想着复辟旧制度,将科举制彻底作废,恢复九品中正制,一个朝廷的官员不思进取,整日里想着的都是个人利益,如何能够长久?
“蕙娘?你知道吗,我身为皇长子,其实有很多的无奈。”南璟风叹息了一声,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惆怅道:“其实我倒是恨不得我不是这皇子,倒是也自由自在,但是我有这身份,就逼得我不得不介入其中,想要远远的避开,都做不到。”
李蕙质勾唇一笑,“这就是命数吧!我听闻人家说,每个人生下来就有每个人的责任,生的有意义,才不枉此生。你既然身为皇子,就该做一些皇子应该做的事情。”
“蕙娘,我不想竞争些什么。”南璟风苦笑,“我天生锦衣玉食,不缺吃喝,可是我却得不到人间最普通的东西。纵观史书,多少父子反目成仇,夫妻恩断义绝?这人人艳羡的权利,与我却是唯恐魔鬼避之不及的,我想放手……”
李蕙质看向了南璟风,摇了摇头道:“放手?你不能放手的,因为你的身份就注定了,你不可以放手。我说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义务,你是皇子,想要放手太难了。你们这种人,放弃权利,比勤学苦读的书生得到官位还要困难,因为不得已,因为身不由己。”
南璟风闭上了眼睛道:“有时候真的希望,自己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日子过得虽然清苦,可是却也没有那么多的烦恼。”
李蕙质轻笑了起来,眨着眼睛看向了南璟风说道:“兄长,你难道以为老百姓的日子就是那么的和乐吗?”
“不是吗?”南璟风好奇一笑,“我时常隐去身份,乔装改扮成乡野的郎中,百姓的日子,倒是过得比我身为皇子轻松愉悦的多了。这种放松身心的感觉,当真让我迷醉。”
“你喜欢的只是这种从容自由罢了!”李蕙质看向了南璟风,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南璟风的弱处,“你也说了,你是隐去身份,乔装改扮。但是不会武功的你,身边必有暗卫相随,你不会遭遇到困难,且你的护卫不会让你感受到真正的为难。”
南璟风抿着唇,皱着眉想了半晌,“真的如此吗?”
“真的如此。”李蕙质点了点头,“兄长真的以为百姓的日子那么好过吗?其实不然,百姓过得安乐,其实无非是一句话‘知足者常乐’罢了。”
不然还能够怎么样呢?这世界上有一句话,叫做由俭入奢易,由奢从简难。老百姓过得苦,而不觉得苦,是因为没有接触到上层社会的机会,否则就会紧紧抓住,那么处事不惊安定享乐的人,是隐士是存在在经史子集之中的人,现实生活之中太难寻到了。
南璟风沉默了下来,看向了李蕙质问道:“蕙娘,你告诉我实话。我离开的这几年,你的日子过得很苦吗?”
“苦吗?”李蕙质蹙眉,轻轻一笑摇了摇头道:“不敢说苦,可是说不苦又是在骗你,就像是我说的那样,我知足者常乐,我认为现在的生活很好,也就不算是苦了。”再苦又能苦过在何家村的时候吗?
至少花茗镇的人,不是愚昧而不自知的人,至少花茗镇的人,是真心敬重自己的人,至少她在这里发现了自己真正的价值。
南璟风轻轻一笑,“一定是苦的吧?你小小女子,依你的话,底层百姓困苦,你身为女子必然更为辛苦,若是我当初不曾离开……”
“你若是不曾离开,今日李大夫就不会站在你的眼前。我不会有能力拥有自己的小院子和药店,日子过得虽然苦,可是收获还是不小的。比起苦,我还是更看重结果。”李蕙质笑了起来,她从不是自怨自艾的人,也没有想如果当初怎么样。
南璟风笑了笑,“很好,你觉得好就好。真的不打算让岑公知道你的下落吗?”
“我在纠结。”李蕙质蹙眉,她心里是犹豫举棋不定的。她不想成为自家哥哥的拖累,她的哥哥好不容易才成为刑部的侍郎,必然有一堆事情做,她不希望哥哥分神。且她也放不下自己置办起来的药庄,这两年她在花茗镇已经站稳脚跟了,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夫,虽然她诊金收取的并不高,可是耐不住大多人慕名而来,她收入也颇丰。
既然如此,她必然放心不下这里,做不到入京去探望兄长。她没有办法做出取舍,放掉那一边她都舍不得。而且这已经不是鱼与熊掌的问题了,哥哥与事业,她哪一个都没有办法放开。
南璟风看着为难的李蕙质,不由得笑了笑道:“你好像很是为难的模样?为什么会为难呢?”
“不想让兄长担心,也不想让兄长分神,毕竟刑部侍郎虽然不是六部要职,但是却也是重中之重的位置,我不能拖哥哥的后腿。”李蕙质说着,随后又叹息了一声道,“且我也不想放弃如今在花茗镇的家业,这个小院子,前店的药庄,都是我一点一滴两年的心血,我不想放弃。”
南璟风勾唇一笑说道:“你应该知晓花茗镇与帝京相去不是很远,水路的话,水路顺风而行也只需要半日路程,就是乘坐马车一日也到了,你所关心的,都不是问题。”
李蕙质紧紧抿着唇,随后叹息了一声说:“我心里有着担忧,我害怕……毕竟是三年不见了,这三年之中我与他的人生都是一片空白,没有对方……其实我心里是不甘愿的。见面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南璟风蹙眉看向了李蕙质,不理解地问道:“我与你也将近两年每年,为何你……”
“你不一样的。”李蕙质摇了摇头说道:“你是我的义兄,你我是因为情意结义,但是大哥哥不是……他虽然脾性温和如玉,但是性情却是执拗,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任谁也难以更改,我不希望如今的我,让他失望。”
南璟风听了李蕙质的话,不由得苦笑了一声,神情之中带着几分无奈说道:“因为在你的眼里,哥哥才是更重要的人,所以遇到哥哥会担忧自己做得不够好?你这是另一种的经乡情怯吧?”
李蕙质轻轻一笑,“或许吧。”
因为太在乎了,所以总是觉得不够好不完美。因为不那么重要,所以失去了也是无所谓。
南璟风懂了李蕙质的话,却是没有太过心酸。结义毕竟是结义,起初的隐瞒,而后的一走两年,他已经输了。
不,或许他就不该去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