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媛媛说得十分坦然,但事实她也确实如此。
以结交友人的坦荡荡心情与拾方相处,虽然让他身陷囹圄,但也不曾亏待他。反而在他差点被破戒的时候出手又救了他。
“一会儿我要回京城去,我们一起走,送你回衍云寺。”说着叶媛媛便起身了。
她果然是不擅长审讯人,尤其是她不忍心发狠的对象。看着拾方好似一只无辜的小兽一般被自己困在此处,就算他是暗地里一直在帮宇文谦做事,她也实在不忍把他怎么样,尤其他现在还是遍体鳞伤的状态。
眼看着叶媛媛都要走出门口了,又回头过来问他,“我们还有可能做朋友吗?”
拾方被问得一愣,没来得及开口,便见到叶媛媛神色微微有些落寞,“也是呢,我要是被人这么整一回,不骂娘才怪。怎么可能还跟他做朋友。”
“可能。”
就在叶媛媛前脚踏出门口时,却听见拾方的声音,清晰地回答着自己的自言自语。她转头回来,露出一个自然的微笑。然后才退出门去,准备收拾回程的东西。
拾方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时,轻声喃喃道,“若贫僧心中有愧呢……”
自从在衍云寺与叶媛媛见面,虽是叶媛媛第一次见他,但于他却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十七王妃。他之前因为某些原因在外云游,但大部分时间在京城盘踞。
他对叶媛媛的好奇,源自街头的那一瞥。
叶媛媛的马车避让跑到路中的小童,她还从马车上下来,亲自安抚那吓得大哭的孩子。她的微笑,也如今天这般温暖动人。
从最初的好奇,到渐渐的关注,到后来衍云寺正式见面,他替她解毒,心里竟然泛起了别样的情愫。
虽然他在谦王麾下做事,也不过是对权贵的一种妥协,为了保住衍云寺,为了保住师父的心血,不得已的妥协而已。但他的身份是确确实实的出家人。
他曾经彷徨过,怀疑过,最终只能告诫自己,这不过是一场红尘试炼而已。遑论叶媛媛已经贵为王妃,就算她是未出阁的女子,也不可能与自己有什么交集。
只是没想到辛苦尘封起来的心思,却因为意外相遇,再次被撞开。
这些都许是压抑得太久,所以才会径自寻个发泄的出口。
在柴房里的迷香,跟娼妓,不过是借口而已。他看在眼里的,居然都是叶媛媛的脸,这于他自己而言,才是最大的心魔。身未动,心已破戒。
他才无法直面这种心情,可又逃不掉。
数百里外的小镇之上,宇文昊的高热已经退了,身体状态也好了不少。
“庄临,该出发了,收拾一下。”他吩咐着。
庄临有些迟疑,“王爷,兄弟们之前都多多少少受了点伤,现在上路,恐怕……”他是担心路上再有意外,很难应付了。
宇文昊皱起眉头,“已经耽搁了两日,不能再耽搁了!本王必须尽快赶回去!”
什么事都比不上媛媛的安危重要,哪怕是他自己也比不上。
门外歆芸听到屋内主仆二人的讨论声,也微微动起脑筋来,若是让宇文昊现下走了,到了京城又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不如想办法再拖一拖,然后送信给那人,也许还有转机。
她悄悄从门口退了出去。
若是平常,这种风吹草动定是逃不出宇文昊的双耳,但此时他大病初愈,身体元气还未恢复,而且满腹心思都在思考着叶媛媛的下落,根本无暇再顾及其它。
“弟兄们伤势怎么样?找大夫看过了吗?”他回头问庄临。
“已经看过了,两个受了一点外伤,还有六个人只是轻伤,是被暗器所伤。”庄临如实答道。他当日跟另外一人一直架着王爷,才没有受伤。
宇文昊细细问了之后,隐隐觉得有些疑惑。
若是黑衣人是冲着自己而来,要施暗器,不是应该朝自己的方向更有把握一点吗?庄临及另外那个护着自己的人,反倒没事。但外围的那几人都被暗器伤了。
宇文昊沉思了片刻之后,低声问庄临,“歆芸那边的护卫,据你这两日的了解,有没有擅长暗器的?”
庄临心思细腻,尤其是观察入微,观察力也强于常人,经王爷这一问,他回忆起之前有一次路过院里,看到几个护卫一边聊天,其中一个手中玩弄的正是一个铁蒺藜。虽然那日他们受伤的兄弟是被飞镖所伤,但惯使暗器者,总会有习惯留几个常用的暗器在手边,一是培养手感,二是多年来的习惯使然。
经王爷提点,庄临确实也生了怀疑。
“王爷所疑不无道理,那日您是昏迷,未见到现场环境,但属下回忆之后,细细推敲,其实歆芸公主的护卫身手都不差,且人数也不少。就算是来救场,也不至于叫自己主子受伤。”
庄临此言一出,便叫宇文昊明白了。
他以前只觉得歆芸公主有些小孩子脾气,刁蛮任性罢了,断不会耍什么心机。眼下看来,这女子为了达到目的,也学会了一些腌臜手段。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所见过的女子之中,除了自己的爱妻媛媛之外,真找不出几个心灵纯洁又不会以门第之别视人的女子。宇文昊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想念似毒,每一刻莫不是煎熬。他的媛媛是有千般好,让他无法割舍,就算有时候偶尔为之的胡闹,在他眼里也是可爱的。
所以他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敢伤了她。
这歆芸故意耍心机,用手段把他困在这里,到底所为何意。
宇文昊干脆坐下来,示意庄临去探查一番。
庄临得了宇文昊的授意之后,立刻会意,便出去。如今宇文昊门外不远,守的都是歆芸公主的人,说好听的是照顾病人,说难听点就是看守犯人。
“敢问几位,歆芸公主何在?我家王爷想见一见公主,有话要说。”庄临走过去,跟那几人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