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流觞说的轻描淡写，却让崔言智整个人都楞在了原地，半天竟似没有反应过来这简短的两句话的意思！
至于夜流觞说的，是从卫明杰口中得知的，则是被崔言智自动忽略。毕竟对于这位明杰师伯，因为二位百里师伯的缘故，没少给雪暮寒和他使绊子，他也就当做没有听到算了。
不过，这么久以来，不在意雪暮寒的下落，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每一次莫离忧说：“言智兄弟，我从未将你当做外人，所以有话也不得不说，还望你不要介意。”
然后不等崔言智点头，便是：“这里是天魔宗，你和魔妃殿下的师父，是在剑宗时候的师父，不是天魔宗的，所以‘衣雪师妹’这个称呼以后还是不要再用了，也免得给魔妃殿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自己也不好服众，你说呢？”
崔言智只能点头，然而此刻的心中，却是愈发开始思念雪暮寒起来。在他心里，整个剑宗，除了沈衣雪和司莲心着两个后去的师妹，也就只剩下他师父雪暮寒一个是干净的了。
将来若是天魔宗攻打剑宗，他唯一不会让人进入的地方，就是浮雪岛！
可是，他只是一个小头目，根本就不敢将对于雪暮寒的这份在意表现出来！更不敢私下去打听雪暮寒的下落，甚至为此还埋怨过沈衣雪，对于他们的师父竟然不闻不问，一下做什么天魔宗的“魔妃”！
如今，夜流觞就这么浑不在意地告诉他，有了雪暮寒的下落，崔言智一时之间，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度还以为他听错了！
然而，这种惊喜并未持续太久，在崔言智跟着夜流觞和沈衣雪到了宗主大殿之后，他很快就发现了，今时今日的沈衣雪，已经不再是当初在点星楼初遇的柔弱少女。
她与夜流觞并排而坐，甚至坐在了夜流觞的上首位置。虽然她的面上如春风和煦，亦没有盛气凌人，颐指气使，却令下面的崔言智只能抬头仰望，甚至生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他觉得曾经的衣雪师妹，此刻正在远离，缓缓而来的，是天魔宗的魔妃殿下。
心中有一瞬间的失落，这让他更加怀念起雪暮寒，怀念起浮雪岛的日子。这种怀念，也让他对凌飞宵的怨恨更深，恨他杀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也恨他毁掉了自己那个如同家一般的浮雪岛。
其实他只是一个陪衬，不过因为他是雪暮寒的入室弟子，又与沈衣雪曾经有过那么一层师兄妹的关系，这才让他参与了如何营救雪暮寒的计划商讨中来。
说是参与，其实就是夜流觞与沈衣雪开口发言，崔言智多数时候都是安静地听着。
沈衣雪对于从卫明杰口中得到的消息，还是有着一丝疑虑的：“如果雪暮寒是在弥勒宗的话，那么为何这么久都没有从弥勒宗传出过消息来呢？卫明杰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对于沈衣雪的这个疑惑，他也有同感。毕竟，如果弥勒宗囚禁了雪暮寒，不会是为了保护对方，和养一个闲人给自己找麻烦吧？
所以，如果雪暮寒真的落入弥勒宗人的手中，最起码弥勒宗应该会向剑宗，或者是向身在天魔宗的沈衣雪来提出交换，或者别的条件才是，而不是这么默不作声。
“可是，依照当时卫明杰的状态，心神大乱，应该不会有心思编谎话来误导我们才对。”夜流觞道，“再说，我们一直都认为雪暮寒应该被剑宗的人囚禁，所以一直在剑宗范围内打探消息，并未在弥勒宗花费太多心思，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夜流觞的说法，沈衣雪倒也认同：“或者，玉佛子囚禁了雪暮寒，是想等待一个最为合适的时机来向剑宗或者我提出条件来？”
“很有可能。”夜流觞道，“你的天魔女身份，在落冰湖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什么机密，玉佛子想等你天魔妃身份昭告天下的时候，再将雪暮寒推出来，然你在天下修者面前无路可退，也是有可能的。”
沈衣雪点点头：“既如此，那我们是不是要打到弥勒宗去，逼着玉佛子交人？”
虽然弥勒宗与剑宗在落冰湖最终翻脸，但是崔言智却是跟随这夜流觞到了天魔宗，并未回到剑宗，骨子里剑宗与弥勒宗交好的印记还在。因此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先礼后兵不是更好么？不如先让我去弥勒宗，向对方要人，如果对方不答应，再带人前去……”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夜流觞打断：“你以为玉佛子是什么好人？他如果能够扣住雪暮寒不放，也不会在乎多扣一个你！到时候，不但要想着如何救雪暮寒，还要考虑捞你出来，起不到更加麻烦？”
这话就差直接说崔言智在添乱了，崔言智的脸一下涨成了猪肝色，却又反驳不出什么，张着嘴坐在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过，随即夜流觞也道：“不过，直接攻打只怕也是不太好吧？要不我陪着你走一趟，先去试探一下如何？直接攻打的话，万一玉佛子翻脸，只怕受罪的是雪暮寒。”
“你说是，我也知道。”沈衣雪叹了口气，眉头微皱，话锋却是一转，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出来，“黑鹰呢？”
夜流觞一愣，不知道沈衣雪为何突然提起这只鸟来，不过还是皱眉思索了一下，道：“自从冰炎舍之后，就一直没有出现过。”
崔言智也是一脸迷惑，待夜流觞说完，补充道：“三日之前，我也不知道它从哪里飞了回来，在我的房间中停留了一下，之后便离开了，我还以为它是去找你了。”
沈衣雪摇头：“没有。”
夜流觞的漆黑修长的眉头紧皱，犹豫了一下才道：“不过既然你提起黑鹰，我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是不是想说，自从月瑶离开之后，黑鹰的举动有些古怪？”沈衣雪道，看着夜流觞变为诧异的表情，露出一个淡然的笑，似乎一切她都了然于胸，平添了三分自信的神采。虽然与平日里的微笑不同，却更加吸引人的目光，让人有种膜拜的冲动。
“在剑宗的藏经阁，黑鹰有段时日，与现在圣兽宗的长老，剑宗凌飞宵的二师弟孔微海走得很近。”沈衣雪毫不回避夜流觞的眼睛，声音如溪水清冽，平静安然，“通过与周边的飞禽交流，进而传递消息出去，还是孔微海传授给黑鹰的。”
提到孔微海，沈衣雪的嘴角噙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如今看来，我这个二师伯，心胸还真是不小呢？”
她将话说的如此直白，夜流觞也就不再转弯抹角，直接道：“其实也不怪孔微海心大，关键是自从任破风被处置，林吐玉继任以后，圣兽宗的实力提升太快。实力提升了，心自然也就大了。”
沈衣雪叹了口气：“月瑶离开之前，特意封印黑鹰的灵智，其实既是向我示好，何尝又不是在警告黑鹰极其背后之人？”
他们两个说的明白，崔言智却听不太明白，毕竟他与圣兽宗，与月瑶之间的交集甚少，自然也就不知道其中的曲折。
“只是，月瑶的这个警告，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夜流觞道，“不然黑鹰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消失了。”
沈衣雪笑了笑：“你直接说黑鹰一直在往圣兽宗传递天魔宗的消息不是更直白？”
夜流觞没有想到她如此直接了当，一时反而犹豫起来，半天才道：“可是，黑鹰一直都是追随于你的，我不好说太多，更不好处置它。”
“你顾忌着我，我不也同样顾忌着月瑶的情分？”沈衣雪苦笑，“不然又如何会容忍它至今？容忍它背后的圣兽宗至今？”
“他们不顾月瑶的警告，我却不想不念月瑶当初的情分。”沈衣雪眯起了眼睛，叹了口中，又说了这么一句。
夜流觞恍然大悟：“所以，你才要直接攻打弥勒宗，进而一举两得？不但是要救雪暮寒，更是趁机震慑圣兽宗的林吐玉和孔微海？”
沈衣雪点了点头：“我一直没有阻止黑鹰将金针提升之术和天魔舞的消息传到圣兽宗，为的就是想要他们知难而退，不过看样子他们并不买账。”
“弥勒宗最想从我身上得到的，无非就是我身上的化雪禅衣。”沈衣雪的面色转冷，“可是，你觉得，我能够答应吗？”
夜流觞突然就想起死在幽幻河畔的枯蝉那副丑陋的嘴脸来，面色也罩了一层寒霜，冷冷吐出两个字来：“不能！”
“既然不能，又何必等着他们来向我提条件，反正我也是要拒绝的。”沈衣雪一字一顿，“既然开战在所难免，为何不直接一些，也好过被动挨打！”
从卫明杰口中得知雪暮寒的消息开始，沈衣雪就一直在思考之中，将各个宗门的情况都考虑了一遍在，这才得了这么个结果出来。
夜流觞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心思，最后只得道：“既然如此，那便等历劫寻到解药，解除你身上的迷 情香之后，攻打弥勒宗！”
沈衣雪又是一笑，直到夜流觞心虚起来，才道：“若是历劫回来，还会让我们攻打弥勒宗吗？就是圣兽宗，只怕是也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吧？”
夜流觞随即明白过来，历劫说是护天道人，却和弥勒宗有着说不清的关系在里面，如果知道沈衣雪要攻打弥勒宗，只怕立刻不全力阻拦，也会从中调停，到时候又如何震慑圣兽宗？
攻打弥勒宗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下来，崔言智虽然后来一直沉默不言，却将二人的谈话从头听到了尾，自然也就没有反驳的理由。
至于以何种理由攻打，一旦想要开战，理由实在是多的不能再多，哪怕是几百年前的旧账，都能被翻出来当做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