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流觞的手上,已经凝聚起紫色的真气来,只是投鼠忌器,一直在指间明灭不定,更不敢朝着丁赫发难。
颜如魅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护法,但是一向忠心耿耿不说,处理宗门的日常事物也是井井有条。为人虽然严苛了些,但是却十分得宗门中人信服。
如果真的弃之不顾,只怕是要寒了整个宗门中人的心。
何况,对于颜如魅,夜流觞也实在是不想放弃,毕竟颜如魅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下属,忠心,也细心。
可是丁赫一只手就将颜如魅钳制地死死的不说,还有一颗桃花醉骨丹的威胁。虽然不至于毙命,但是如果颜如魅就此变成一个只能贮存真气的“容器”,只怕也是生无可恋了吧?
多年的属下,相处下来,对于颜如魅他还是了解的,这是一个十分要强的女人,对于天魔宗又无比忠心,一切有利于宗门发展的事情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所以,夜流觞此刻不但是要保住颜如魅的命,还不能逼得丁赫喂给颜如魅桃花醉骨丹。
“丁赫,说出你的——”
夜流觞的狭长邪魅的眸子,此刻充满怒火,似乎能将对面的丁赫焚烧成灰。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不但有青筋凸出,甚至还在隐隐发抖,可为了颜如魅,却又不得不按捺下怒火同丁赫谈条件。
只是,他的话刚一出口,“条件”二字还没有说出来,便感觉到身边有一阵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袭来。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便感觉到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抚上了自己的手背。
如此紧张的情况下,他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震,连带着整个人都好像被定在了原地,连动都不敢再动一下。
紧握的手反而抖得更加厉害,却要被他强行压制,生怕一下细微的动作,就惊走了手背上那只柔荑。
相识这许久,他不是没有握住过这个丫头的手,甚至为了给她换药连她的肩头都看到过。更不要说当时她身体不便,他霸道地将其抱来抱去。
可是,从未有过一次,是这个丫头主动,不要说是拉他的手,就是将她的手交给自己的举动都没有!
何况,还有一把战天剑就在旁边看着!
心中黯然顿时一扫而空,他刚要转头,耳畔却传来沈衣雪轻轻的声音:“让我来和丁赫谈。”
有着小小的失落涌起,但也只是一瞬,夜流觞随即便反手握住那只温软滑腻的小手,也低声道:“记得有我在。”
沈衣雪点了点头,虽然目光是望向对面的丁赫,可是夜流觞知道,她唇角那一声清浅的笑意,是为了他而绽放。
从关押卫明杰的山洞里出来,沈衣雪除了让战天剑看着安似君之外,就一直默默地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直到此刻才下了决心开口。
丁赫看到站到夜流觞身边的沈衣雪,目光一紧,掐着颜如魅的手上,似乎又增加了几分力道,眼看着颜如魅就要支撑不住,整个人都翻起了白眼。
“沈衣雪!”丁赫的声音嘶哑中充满了愤怒,另一只手中的桃花醉骨丹已经碰到了颜如魅的嘴唇。“告诉你身边的夜流觞,让他下令,放我离开此地,同时将安似君交给我!”
安似君在听到丁赫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连忙向着沈衣雪哀求:“看着我帮你打探出雪暮寒下落的份上,不要答应丁赫。沈衣雪,在双修门的时候,我也虽然害过你,可同样也帮过你……”
她还要絮絮叨叨,却被夜流觞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下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
“你迫使这个丫头服食桃花醉骨丹的事情,我还没有追究你,你还好意思自己提出来?”安似君不提还好,提起来夜流觞就是一肚子火,被丁赫威胁的憋屈一下就朝着安似君发作了出来。
安似君被夜流觞突如其来的狠厉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一步,这才醒悟过了来,眼前这个男人,是天魔宗的一宗之主,他所有的温柔体贴,都只是对着那个叫做沈衣雪的女子的。
不过,此刻的夜流觞根本就没有太多的心思追究安似君,毕竟颜如魅还在丁赫的手中,这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沈衣雪不理会二人之间的小插曲,朝着丁赫的方向,走了一小步:“这是你的条件?”
虽然只是一小步,却让丁赫分外紧张:“当然,你最好快点,我耐心有限!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沈衣雪,你最好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样,这个女人对天魔宗,应该是很重要的!”
“当然了。”
见到对方紧张,沈衣雪也就没有动,反而赞成地说道:“她对于天魔宗当然重要,甚至比我还要重要。你若是想要离开,这个自然是好办,只安似君……”
“这个女人和安似君哪一个更重要,你自己看着办!”丁赫连忙道,“必须将安似君交给我!”
“自然是颜如魅更加重要。只是——”沈衣雪面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安似君并不是天魔宗的人,我又如何做主将她交给你呢?”
她的前半句话,让丁赫的面色一松,安似君的面色一紧,后一句却让二人的面色整个反了过来!
安似君松了口气,丁赫的面色难看起来:“沈衣雪,安似君明明就在天魔宗,怎么说不是你天魔宗的人?就算她不是天魔宗的人又如何?你照样可以将她交给我!”
丁赫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被沈衣雪带进了沟里,他只管那手中的颜如魅威胁便是,至于安似君是否天魔宗的人,那是沈衣雪需要解决的问题!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烦躁,颜如魅的脖子都被他掐出了青紫的手印。他焦躁地催促:“我不管,快点!把安似君交给我!”
沈衣雪依旧一脸为难,不过对于丁赫再次用力掐颜如魅的举动,还是有些惊慌失措:“不要——”
丁赫冷声道:“那就快点!”
眼看着颜如魅已经陷入昏迷,沈衣雪面上的焦急之色更加明显:“可是安似君真不是天魔宗的人,要不你换一个人?”
沈衣雪作思考状:“反正我已经被安似君逼着服用了桃花醉骨丹,要不我代替她去算了,如何?”
感觉到包住自己手掌的大手有一瞬间的收紧,沈衣雪微微偏头,给了夜流觞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安抚了对方。
丁赫一愣:“什么?”
沈衣雪眨了眨眼睛:“虽然不知道你藏在何处一颗桃花醉骨丹,能够让天魔宗的人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不过,想必也就只有这一颗了吧?随便喂给颜如魅吃,真的好吗?”
见丁赫不语,沈衣雪又继续道:“安似君本来就不是天魔宗的人,甚至可以说她本就是属于你双修门。如今我与她不过暂时合作一下,实在是没有权利将其交给你。”
丁赫一脸狐疑地望向在夜流觞的目光下,几乎瑟缩成一团,正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安似君,目光闪烁,露出一丝疑惑来。
沈衣雪继续道:“安似君之所以到天魔宗来,是为了求我放了你,至于原因我并不清楚,你离开之后,可以去问她。”
“我的条件就是,让她从卫明杰的口中追问出雪暮寒的消息。”沈衣雪转头,目光在被夜流觞扔到一边的卫明杰的无头尸身上掠过,又落到安似君身上。
虽然不知道沈衣雪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这个丫头的决定,他一般都是无条件的支持的,除非她的决定是牺牲她自己成全别人。
所以,沈衣雪这样说的时候,夜流觞已经开始拿目光逼迫安似君。
安似君又缩了缩身子,却怎么也躲不开那好像凌迟一般的目光,想到卫明杰丹田的事情,只怕是沈衣雪和夜流觞已经开始怀疑她要丁赫这个人的目的。
如果沈衣雪此刻就“兑现”诺言,将自己推到丁赫面前。那么到底是她处置丁赫,还是丁赫继续将她吃的死死的,还真是个问题。
就算是沈衣雪此刻不会将她推出去,事后问起丁赫和卫明杰丹田自动修复的事情,她要回答自己知道,还是不知道?
安似君心中哀叹,谁让她技不如人呢,谁让她修为太低呢?何况,此刻的沈衣雪,显然是有着某种打算,只是需要她配合一下而已。如果她执意不肯配合,一旦破坏了对方的计划,就算沈衣雪看在自己曾经出言提醒的份上,不同自己计较,那么夜流觞呢?
再说,被丁赫挟持的那个女人,显然就是最后将自己从双修门带到天魔宗的那一个。虽然对方一直口口声声说是奉命行事,不过好歹也算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了。
这样一想,安似君心里又平衡了一些,稳了稳心神,朝前走了两步,到了夜流觞与丁赫对峙的中央地带。
她抬起头望着丁赫,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怨恨,强迫自己的声音稳定:“我现在已经从卫明杰口中,得知了雪暮寒的下落。”
丁赫拖着颜如魅,后退了一步:“你如何得知?”
安似君心里明白,丁赫并不信自己的话,不过既然她已经站了出来,就势必不能回头。于是道:“卫明杰得了桃花醉骨丹,和你的采阴补真术之后,第一个拿来试验的,就是他自己的女弟子,苏明滟。”
“我无意中看到事情真相,”安似君缓缓道,“同时也知道卫明杰人虽然禽兽不如,对于苏明滟却还是有着那么一丝愧疚之心的。所以我就利用了一下,让他心神失守,进而逼问出了雪暮寒的下落。”
丁赫眼珠子转呀转,只是安似君说的,却偏偏一字不假,自然不会因此心虚。因此饶是他生性多疑,也一时听不出破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