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还是不正常,雪暮寒现在是真的没有心思去理会了。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沈衣雪的身上。
沈衣雪的身体因为长期浸泡在蚀心水中,虚弱的厉害,需要立即救治,片刻也耽误不得。
她额头上的伤口看的雪暮寒触目惊心,也不知道她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才将额头磕破的?是她自己不小心,还是有人故意的?如果是有人故意,那么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是嫌水吞洞的惩罚还不够严酷?
雪暮寒的心在颤抖,连带着他的手也在不停地微微颤抖着。
浮雪岛上暂时没有其他人,一切都只能靠他亲力亲为。当然,对此雪暮寒心中是十分乐意的,或者是抱着一种赎罪的心理吧。他只想多为她做一些事情,虽然明知道无法弥补。
他启动了浮雪岛的防护大阵,将整个浮雪岛与外面的一切都隔绝开来。这样不但是为了安静地为沈衣雪疗伤,更是在向剑宗的人宣布他雪暮寒的怒火!
等雪暮寒启动了大阵,刚一踏进给沈衣雪安排的房间时,夜流觞的拳头就冲着他的胸膛迎面而来!
没有任何真气,没有任何技巧,就是实打实的一拳,宣泄着夜流觞此刻心中的愤怒!
雪暮寒先是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心里明白这是夜流觞对他的所作所为不满了。不但夜流觞不满,就是他自己对他也不满。
与宗门无关,与修为无关,只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他们的对立,起于宗门,他们的合作,始于一个女人。
夜流觞尊重沈衣雪的选择,任由她离开天魔宗,跟在雪暮寒回了剑宗,可并不表示他从此就对沈衣雪不闻不问!
当他知道雪暮寒一次次让沈衣雪受伤的时候,他无法不愤怒!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情,为了一个女人的事情,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拳头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第一拳打在了雪暮寒的胸口,雪暮寒默默承受下来,他知道,身体的痛,怎么也比不上此刻他心里的痛。一想到她原本粉嫩的小脸此刻那毫无血色的苍白,他的心就如万蚁噬心一般,疼得无以复加。
第二拳,夜流觞打在了雪暮寒的腹部,雪暮寒依旧承受了下来,不但承受下来,而且没有任何躲避与抵挡,就这么硬生生地承受下来,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
第三拳,第四拳,第五拳……
直到夜流觞打得累了,再也打不出下一拳来,他才喘着粗气瘫坐在门前,看着鼻青脸肿的雪暮寒,道:“为什么不还手?”
“我为什么要还手?”
雪暮寒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学着夜流觞也瘫坐下来,又十分没有风度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也不看夜流觞,“你动手,省了我的力气,我还应该感谢你一声。”
“虚伪!”夜流觞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雪暮寒,你就是个伪君子!”
“衣雪她怎么样了?”
雪暮寒就当没有听到夜流觞的讽刺,没有看到夜流觞的白眼,抬眼望着天上悠悠飘过的白云,终于是问了出来他最关心的问题。
“想知道自己进去看。”夜流觞没好气地道,“问我算什么事儿?你是她的师父,关心她不是应当应分的事情吗?”
雪暮寒一怔,沉默了下来。他怎么会不想去看她一眼?只是不敢面对罢了!
“雪暮寒,还记得你带着她离开天魔宗的时候,对我的保证吗?”
夜流觞的声音幽幽,仿佛来自遥远的未知,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才继续道:“如果我知道,做她的师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她带走,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她留在自己身边。那我一定会先你一步,在人界的时候就收她为徒。怎么也不会让你抢了先。”
“你说你抢了先,我不计较,把她带到剑宗,我也忍了。”夜流觞继续道,声音中居然带了一丝伤感,“可你怎么就不能保护好她呢?你是她的师父啊!难道连保护自己弟子的能力都没有吗?你不是名满天下的雪暮寒吗?”
雪暮寒沉默着,听着这个冷酷桀骜的天魔宗新任宗主,在他面前像一个长舌妇那样喋喋不休。
“如果,你真的没有能力保护她,就把她交给我吧。”夜流觞还在继续说话,声音中有一丝乞求,“我愿意保护她,哪怕用我的命来保护她,怎么样?你的身份玉牌还在我手里,我把它还给你,你让这丫头跟我回天魔宗,如何?”
“身份玉牌?”
雪暮寒这才想起,当初,为了救沈衣雪,他曾向夜流觞开口求救,欠了夜流觞一个人情,夜流觞就拿了他的身份玉牌当做信物。
“既然你如此在乎她,当初我求你救她,你为何还非要我欠你人情?”雪暮寒看在夜流觞的眼神变得古怪,“难道当时你不想救她?”
“我在乎的是她,又不是你!”夜流觞看都没看雪暮寒,就给了雪暮寒这么一句话,“你暮寒真人的人情,我是傻了才不要呢!”
雪暮寒的脸忍不住黑了黑,可是他觉得怎么也比不上夜流觞的腹黑。
由身份玉牌的事情,他终于想明白了夜流觞可以轻易进入剑宗而不触发护宗大阵的原因了,他将事情说了出来。
夜流觞思索了一下,才道:“这就是了,怪不得黑鹰告诉我,这丫头强行攻破了你们剑宗的护宗大阵才得以进来的,那些人给她安的罪名就是强闯剑宗宗门牌坊!”
“那些人,什么人?”雪暮寒目光一冷,声音也转冷,似乎没有听到后面的几个字。
“你去问黑鹰,看它知不知道你们剑宗弟子的身份姓名?”夜流觞讽刺了雪暮寒一句,声音复又转冷,“黑鹰看到了很多事情呢!你要不要一一细听?你敢吗?”
雪暮寒脸色更冷,一时却又有些心虚,不敢去回答夜流觞的问话。
见他久久沉默不语,夜流觞自然明白他的心思。
只是想到那丫头所受的折磨,还有那额头的疤痕,已及肩膀上已经被水浸泡溃烂的伤口。夜流觞怎么也忍不住满心的怜惜,因此对雪暮寒的反应更是大为不满,禁不住冷哼了一声。
“你不是想知道那丫头的情况吗?”夜流觞的声音带着嘲讽的意味,“我现在就告诉你!”
“她肩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因为在水中浸泡时间太久,溃烂十分严重。”夜流觞的声音微微发抖,似乎是对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然心有余悸,“伤口几乎可以看到白骨!”
“如果她身上穿的不是化雪禅衣,在一定程度上阻隔了水的侵蚀,只怕她整条肩膀都要废掉!”夜流觞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哽咽,“那个山洞的水池里,到底是什么水,似乎和普通的水不太一样?”
雪暮寒一怔,随即明白了夜流觞的意思,在听着夜流觞说完后,竟然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了!
水吞洞里,自然不是普通的脏水冷水,那是剑宗特有的蚀心水!人一旦浸入其中,就会感觉有一种万蚁蚀心的痛苦,而且还可以扩大伤口,让伤口愈合困难!
她的伤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难道他还要碍于宗门的面子,维护那些伤害她的人?
夜流觞这是在间接警告他!
“黑鹰!”
夜流觞自然不肯就此放过雪暮寒,唤了一声,一团黑影如同黑色闪电,转眼俯冲下来,落在夜流觞肩头。
“把你看到的听,听到的,一字一句,全部告诉衣雪师父,不可遗漏。”夜流觞指着雪暮寒,如是对黑鹰言道。他就是要打雪暮寒的脸,而且是十分干脆响亮地打!
雪暮寒只能听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黑鹰是看着沈衣雪被押进水吞洞之后,因为怕进洞会被两个守洞人发现,才不得已离开的。
之前,在百里青霜和卫明杰出现时,它离得远,因此只是远远看到,并未听清他们的言语交谈。
待沈衣雪被几个外门弟子制住,押往水吞洞的时候,天色已晚,那几个人修为又不是很高,黑鹰仗着夜色掩盖,一时倒也没有没有被那几个人发现。
黑鹰虽通人言,却不谙人事,夜流觞要它全部告诉雪暮寒,它便真的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自然,路上那几个外门弟子遇到白玉沉的事情,雪暮寒也就猜了出来。
只是,想到白玉沉为了求自己救沈衣雪,竟然可能七日七夜都守在浮雪湖畔,不眠不休。而百里青霜却因此指责他不敬师长,形象邋遢!
回想起自己当时的态度,雪暮寒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地,真的好像挨了一个耳光。
“该死的,你再说一遍!”
雪暮寒一时陷入了自责中去,突然就被夜流觞的怒吼给惊醒过来。
就见夜流觞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他一只手用力掐着黑鹰的细脖子,手背上的青筋像一条条蚯蚓鼓起来,似乎在竭力控制着手中的力道。
饶是如此,黑鹰也被他掐的翻起了白眼,两只翅膀不停的扑扇着着,两只爪子也四下乱弹蹬,尖锐的鹰喙中发出难听的“嘶嘶”声。
雪暮寒被夜流觞吓了一跳,看这黑鹰实在是可怜,就算是对方不喜欢自己,但好歹也是跟着沈衣雪的,心中不忍,就去掰夜流觞的手,想要把黑鹰解救出来。
哪里想到,夜流觞的手就如同铁钳一般,居然纹丝不动!不但如此,他的另一只手还一下推开了雪暮寒!
夜流觞原本邪魅的眼睛,此刻一片血红,就好像被激怒的野兽。他的目光直直盯着前方,带着锋锐如刀的恨意,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雪暮寒,我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