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在山体边缘,层层叠叠的树影企图扰乱他的感知。
起伏的坡面非常难走,少年的身上缠绕着绿色的电光,他跨上倒下的巨木树干,灵巧的身形向上跃起,他用双手抓紧头上的粗壮的树枝,身体顺着惯性高高抛飞起来,短暂飞跃于树冠之上。
被阳光洒满的富良野市一角顿时出现在视野之中,大片深深浅浅的绿色农田,灰红黑蓝白褐色瓦片拼接成的屋顶交错反光,山坡下的街道上,白色的面包车行驶在下午并不繁忙的柏油街道上。他一直都没有追丢,虽然长时间使用个性全覆盖让绿谷都有点疲惫。
前面是通火车的铁道,两边的障碍栏在一阵红灯鸣闪之间放了下来,面包车停了下来,等待列车通过。绿谷出久落在一棵大树上,他喘着气用手臂抹掉了流下的汗水,掏出手机远远给面包车拍了好几张照片,因为车牌被盖着,还是得不到决定性|的车辆特征。
下一秒他拨出了一串号码,没响两声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你好,我是南丁格尔。”
“我是……哈,绿谷出久,南丁格尔先生,紧急事件。”绿谷连忙说道,“我看到有一个女孩和一个小孩被拉进了面包车,判断是一起绑架事件。”
“……详细一点,绿谷君。”南丁格尔的声音认真了起来。
“二十分钟前有辆遮住车牌的白色面包车,在旅店和商业市区之间、筑紫岳附近街道实行了诱拐,现在它正沿着国道一路向南行驶中,我跟在车的后面,跑的是山路所以他们应该是没有发现我的跟踪,具体的位置我会发送定位图,唔……”火车通过,障碍栏升起,面包车再次发动起来,绿谷出久见面包车重新开始行驶,立刻就紧追了上去,“那个小孩我只是远远地看到了他被拉上车,不知道是什么模样的,但是被绑架的女孩盘着黑发,穿着华丽的中振袖,样貌非常……呃,非常地漂亮,和服图案我记得是黑底面料的椿、竹、云雀……”
“黑底椿竹和云雀的中振袖……”南丁格尔皱起眉头,这可不像是普通的人家穿得起的啊,难道是哪家的大小姐被绑架了?他连忙说着,“先将定位发给我,我会联系本地的警署查询有没有人报案……绿谷君,请保持手机能够联络的状态,你能跟上去吗?”
“诶,我现在是正跟着没错……”绿谷出久迟疑地回答。
“如果只是远远跟着的话,那确实是没有问题,但是你应该知道的,作为一个英雄志愿的学生,你是绝·对·不·被·允·许·进·行·战·斗的,这一点千万不可以忘记,明白吗?”南丁格尔提醒道。
“……是!我明白的。”绿谷出久咬着牙点头。
“那就跟上去吧,我会再跟你联系,若是感觉追不上了,也要立刻联络我。”南丁格尔说完,立刻切断了通话。
穿着振袖的大小姐……南丁格尔打开了手机定位,划到了一个人选——神透境所在的手机光点标识现在正在八重樱旅店之内,很好,看来并不是那位大小姐擅自跑了出去。
然后,南丁格尔收到了绿谷出久的定位图,他先是联络了警察,报出自己的英雄证件号,将这起目击事件进行备案记录,要是有家里丢了孩子或者女孩的人,消息也会被传到他这里。
接着宫野秋究拨通了自己同僚的电话。
“喂,啥事儿啊?”形操十万也迅速接起了电话。
“你还在巡逻?”
“嗯啊,附近大部分区域都排查过了,还差一点吧。”形操十万回答。
“你还有多久能结束回来?”
“不到一个小时吧,怎么了?”
“……不,等你结束了再说。”
南丁格尔挂断了电话,翻出了富良野市的地图,在矮桌上打开,手机放在了旁边。定位图上有一条线,标注了所谓的诱拐位置和面包车的前进位置,路线几乎就是沿着主干道一路南下。
——按照这个方向一直下去,怕不是出了市区后一路开进山里?
如果是绑架,那必定是会有所需求,绑架的若是大户人家的姑娘,那么勒索电话肯定也是会打出来的,但那个孩子呢?连着孩子一起带走了,难道是绑匪害怕走漏消息吗?
希望不会变成最糟糕的状况呢……宫野秋究咬了咬手指,手机又振动了起来,是绿谷出久没过十分钟又打了回来。
“喂,出了什么事?”南丁格尔问道。
“车子离开市区,开始开进山路了。”绿谷出久径直说出了不好的消息,“南丁格尔先生,之后信号可能就会连接不上了,但我会尽可能地发送定位的,所以……”
南丁格尔打断了少年的话:“不要轻举妄动,我已经联络了警方,他们会判断方位进行搜索的,所以绿谷君,你现在应该回来……”
“……是让我看着他们离开的意思吗?”绿谷出久的声音中夹带着风声与枝叶碰撞的沙沙声。
“再追下去你也会离开信号范围而失联。”南丁格尔冷静道,“我们需要的是线索,还有你本人的安全,而不是增加一个失踪名额……所以绿谷君,请你回来吧。”
“……对不起,南丁格尔先生……让你担心了。”绿谷出久在对面道着歉,接着在短暂的沉默后,他重复了一句——
“对不起。”
“喂?喂!”电话被挂断了,南丁格尔立刻打回了过去,但这一次拨号音响了许久,对面都没有再接起来,宫野秋究心中本能地理解了那个孩子的选择,心里除了些许恼怒之外,还止不住地想要叹息。
“……真是个乱来的小鬼啊,怎么跟彻刃那小子在保须市时一模一样?!”
……
另一边,挂断了电话迅速调到静音模式,绿谷出久苦笑着收起了手机,他何尝不知道现在回去等候搜索才是最佳选择?但那辆面包车还没有离开自己能追到的范围,绑匪的数量不明,目的不明,能力也不明……想要成为欧路迈特那样的英雄的少年真的是做不到就这样放弃,看着他们将那个少女和那个孩子带入深山。
也许,仅仅只是也许而已,这一点点的时间差,说不定就会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哈……回去肯定要被骂吧,要是真的不得不战斗,严重的话可能还要被退学……”理智一如既往地警告着绿谷不要出手,然而就像是之前任何一次那样,绿谷出久跨出了那一步,只身跃入了山林。
【感到恐惧的时候,心里不安的时候,脑中想着不能再前进的时候,这样的瞬间,跨出的一步】
【——比起脑子来说,身体反而更快地行动了】
少年在山林里前进,one for all全覆盖的力量忠实强化着绿谷的身体,但和平时普通的身体强化来说,这次似乎变得有所不同了。
【“诶,能强化身体的个性很厉害啊?”梦中的少女笑着坐在树枝上,晃动着双腿,她没有问自己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身上怎么会突然显现出个性,这着实让不擅长说谎的绿谷松了口气。】
【“既然能强化拳头,每次都受这么重的伤,那你也试着强化一下腿呀?”前段时间斯坦因事件结束后,只在绿谷出久梦里教导他搏击和擒拿术的少女这么跟他说,她跳起来,一脚踢碎了清明梦里凭空出现的砖块,“腿部的肌肉和骨头都比手臂要结实嘛,用手控制不了,那就试试用腿吧!”】
【“小久小久,虽然是我自己想的,但你觉得这样可不可以啊?”总是能给绿谷建议的聪明少女在梦里蹦蹦跳跳着对他比划,“只是强化的话,听觉、视觉、嗅觉、味觉还有触觉都可以强化吗?要是强化到远处的风吹草动,甚至是废墟下还活着的人的心跳和呼吸都能听见,那么岂不是连搜索敌人都能轻松做到啦?”】
能够认识海云纱斗实在是太好了……绿谷出久在心里这么想着,他引导着从第一英雄那里继承而来的个性,将力量传导的感觉逐渐凝聚到了头部,靠近耳朵的位置。
四周的声音陡然嘈杂了起来。
风撕扯树叶的声音,昆虫噬咬植物的声音,小动物爬动的声音,鸟类啄食浆果的声音,以及……自己的身体衣料摩擦的声音,扑通扑通心跳的声音,鞋底碾过、挤碎枯叶时逐渐变形的声音,无数细微的声响慢慢变得震耳欲聋起来,绿谷出久表情有点扭曲地捂住了双耳。
然后,无数的声音中,少年听见了。
——轮胎碾过土地,发动机震动的声音,从被树木和植被层层掩盖的前方隐约传来。
“真的……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