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嬷嬷带着苏黛云到了东宫,也没有去拜见太子妃,直接就带着她去了落雪轩。
那落雪轩是东宫内最为偏僻的一处宫殿,殿内荒凉,杂草遍生,殿前还有相当大的一处水池子,池水很是浑浊,里面满满的都是枯败的荷叶,不知道荒凉了多久。容嬷嬷带着苏黛云绕过水池,走了好久才来到殿前,开口道:“苏夫人,这便是您以后的住处了,太子殿下有吩咐,奴婢这就带人前来打扫,您先在这里歇息片刻。”
“嬷嬷请便。”苏黛云点点头,脸上没有一丝不悦。
容嬷嬷躬身请了个安便转身离开了,苏黛云一个人站在那荒凉无比的宫殿门口,面上的笑容虽然没有减少半分,但眼神里已经有了一丝苦笑。
从昨日中午,太子将小胤卿抱走,之后她这个当娘的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孩子,更不曾给他喂过一次奶,当她跪在那坤宁宫门口的时候,胸前涨的难受无比,幸好是黑夜,周围来往的人也少,不然可就要出大丑了。
当皇后好容易叫她起来,吩咐她回去客房内歇息,苏黛云才总算是有机会换掉那身胸前濡湿的衣裳换了下来,重新换上一身别的衣裳。她也明白,小胤卿只要一回宫,那就不可能再由她喂奶了,宫里的乳娘多的是,她也该想办法回奶了。
苏黛云想的出神,一直到容嬷嬷带了好几个宫人过来向她请安,她才被惊醒。
“苏夫人,这几位都是奴婢从太子妃那里借来的人手,这便进去打扫了。”容嬷嬷开口道。
苏黛云忙点头,她笑道:“真是有劳嬷嬷了。”说着,让在一旁,看着容嬷嬷带着那一帮人推开布满灰尘的殿门,进去了。
苏黛云自己却没有进去,光看看外头这幅破败的景象,她已然明白大殿内是个什么光景,让她们进去打扫好了以后她再进去也不迟。这四周荒凉无比,连一个过路的宫人都没有,她站在这里也无妨。
过了没一会儿,容嬷嬷却忽然亲自从殿内搬了一把擦拭干净的梨花木椅出来,放到苏黛云身边道:“苏夫人,里头脏乱,您先坐在这里歇息一下吧!”
苏黛云昨日跪了好几个时辰,歇息一晚上双腿更痛,容嬷嬷此举正中下怀,闻言感激道:“多谢嬷嬷!”
容嬷嬷点了点头便又进内殿里去了。
苏黛云这才在椅子上坐下,可是抬头的一瞬间,她便瞧见不远处有一个太监带着一个小姑娘走了过来。
她几乎是一眼便认了出来,那小姑娘就是阿蛮。刚刚太子说要送一个人过来给她,没想到就是阿蛮。
苏黛云顿时激动的站了起来,抬脚便迎了上去。
很快,那两人便走到了她面前。一起行礼。
“奴才见过苏夫人!”
苏黛云忙道:“快起来吧,不用多礼。”
那太监看了苏黛云一眼,低头恭敬道:“苏夫人,太子殿下命奴才将阿蛮姑娘送了过来,如今人已经带到,奴才这就告辞。”
苏黛云忙点了点头,让其下去了。
“云姐,你在宫里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吧?我昨天担心了一天。”阿蛮见那太监离开,这才上下打量了苏黛云一眼,开口道。
苏黛云点点头,道:“没什么,都挺好的。”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阿蛮见了,顿时知道她心中顾虑重重,于是聪明的不再开口。主仆俩坐在门前那张梨花木椅上又等了半个时辰,容嬷嬷才带着那些宫人从里面出来,一个个累的满头大汗。
“苏夫人,里面已经收拾干净,奴才这就带着她们告辞,请您也进去好生安歇吧!”容嬷嬷上前道。
苏黛云忙起身请安道:“多谢嬷嬷,您今日辛苦了,这是一些茶水钱,不成敬意,您拿去请她们几位吃些茶水点心吧!”说着,忙给阿蛮使了个眼色。
阿蛮心领会神,忙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来,递给了容嬷嬷。
容嬷嬷伸手接过,用手掂了掂,见分量不轻,这才点头道:“那奴婢就却之不恭了。”说罢,带着那几个累的满头大汗的宫人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苏黛云整整衣裙,这才与阿蛮一起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里面果然已经收拾的很是干净,窗明几净,屋内虽然没有什么精致的摆设,但光是眼前这一间简单大方的大殿还是很让苏黛云满意的,她带着阿蛮进了内殿,见卧室之中床单被褥,坐垫纱帐什么的都是全新的,苏黛云松了一口气,走过去便想在床上躺下。
说时迟,那时快,阿蛮上前一把将苏黛云从床上拉了起来!
“阿蛮,你怎么了?”苏黛云疑惑的问道。
阿蛮瞧了她一眼,淡淡道:“云姐,如今进了宫,你可就是这殿里的主子了,做什么都要小心一些,这里都是太子妃寝宫内的人过来收拾的,你难道不怕她们在里面动什么手脚?还是让我先检查一番好了!”说着,便提着裙裾上前,双目仔仔细细的在屋内那张拔步床上打量起来。
苏黛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不可否认,阿蛮的做法是对的。她也不说什么,径自出去将殿门前的那张椅子搬了过来,在屋中坐下,静静的等待阿蛮检查完毕。
事实上,阿蛮这是多虑了,容嬷嬷请的这几个宫人虽说都是太子妃寝宫里的人,但却全部都是下等宫人,平时根本就接触不到太子妃。再说昨日石氏气的都吐血了,这会子哪里还有功夫来整治苏黛云?
不一会儿,连墙角旮旯勾里都找遍了的阿蛮终于开口道:“云姐,你可以休息了,没有什么危险。”
苏黛云瞧了阿蛮一眼,这才去床上躺着休息,昨天跪那一下子,她估计要好几天才能缓过神来。午间,阿蛮去御膳房领了饭食两个人一起用了,一直等到日落西沉,太子才满面春风的回来。
一进门,他便笑容满面的道:”黛云,父皇派去福州取信的官员已经启辰,用不了两天便会回来!“说着,他脸上显露出愤恨的表情来:“那些胆敢在归京途中算计本宫的人,本宫一个也不会放过!”
苏黛云休息了半日,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听了太子这话,她不由诧异的问道:“殿下,那是一封什么样的信?”原来之前,太子并未将审问林嗣同的事情告诉她。
太子听了,便笑着将昨日宗人府那一幕讲给苏黛云听。
“殿下,你是说,那林刺史,是杜尚书的人?”苏黛云听完,有些惊讶的道。
太子闻言,点点头道:“不仅如此,那些三弟抓来的嫌疑人之中,还有好几个都招认了他们是受杜若云的指使,才煽动那些百姓暴乱的,这一次,本宫一定要将杜尚书家连根拔起!”
“可是殿下,您不要忘记了,那杜若云已经出嫁,她现在可是安国候府里的人。”苏黛云慢悠悠的道:“而且就在半月之前,杜若云便已经跟杜尚书闹翻,父女二人正式恩断义绝,这笔账,您无论如何,都算计不到杜尚书头上去的。”
太子一听,面上顿时现出几分阴霾来。
不错,半个月之前,原本在娘家住了好几个月的杜若云,忽然被杜尚书撵出了家门,父女俩当街断绝父女关系,这件事情曾经在京城里轰动一时,大家都以为杜尚书是嫌弃女儿被安国候府贬成了妾,所以不认她,但实际上,事情绝对不是这样。
时间倒回到半个月之前,杜尚书府书房内。
房间里燃着淡淡的檀香,一身休闲随适长袍的杜如海正在书案前专心致志的画一幅兰花图,这张画他已经画了许久,如今只差一点就完成了。
可差的那一点,杜如海却迟迟没能落笔,他摸着山羊胡,站在桌前思考了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要画,可就在这时,书房门外忽然匆匆走进来一个人。
杜如海立刻皱起了眉头,他才有的思绪竟一下子被打乱,今日是无论如何都画不成了,气愤之下,他扔了手中毛笔,正要转头训斥那个不经通报便擅自闯入的下人之时,却瞧见了一脸惊恐之色的女儿。
印象中,杜如海从来也不曾见过自己这个聪明绝顶的女儿有过如此慌乱的神色。震惊之下,他忘记了心中的气愤,忙上前问道:“若云,你怎么了?”
已经在尚书府里休养了整整一个多月的杜若云,满眼含着泪水,她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父亲瞧,似乎是想将他刻进自己心中似的。
杜如海心中顿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来,杜若云瞒着她在尚书府中做的那些事情他并不是一无所知,但是女儿要做,他这个父亲的,也唯有支持,如今看杜若云这个样子,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若云,到底怎么了?你说呀!”杜如海关切的问道:“你不用担心,有父亲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杜若云听了这话,却摇头道:“不,父亲,这一次,谁也救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