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郁亦是一愣,但随即,他轻轻一笑,虽没有说什么,但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他默认了。
他抬步,一步一步缓缓走近她。
穆年望着南山郁,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过了今夜,她突然觉得心中格外宁静。
南山郁眸中掩饰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他正欲低头,然而,变故就发生在他低头的瞬间。
灵驭只身闯入房间,她一眼便望见房间中大片大片的红,而她苦苦找寻了近一个月的南山郁,身上披着一层喜服,胸前那抹明黄耀眼如日光,刺的她眼睛生疼。
“南山郁,你怎么会?”她不由脱口而出,瞥见南山郁身旁的陌生女子,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她想不通,南山郁怎么会突然和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女子成婚,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明明一个月之前,他的身边还只有自己,她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刺痛着她的心,灼热地灼烧着她,让她难以呼吸。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使了什么诡计,不然南山郁怎么可能这样,刚才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分明写着陌生,他们熟识,在一起整整有十五年,他怎么可能用那样陌生的眼神望着她。
灵驭情急之下,本能地运灵飞身冲向穆年,手中握着一把匕首,眼中闪着腾腾的杀意。
“放开她!”南山郁见状,急呼出声。
灵驭回头忘了他一眼,眸中满是沉痛,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转过身,语气苍凉:“南山郁,我找了你整整一个月,你半点音讯也没有,可知我心底有多担心你,可你倒好,我派出的人好不容易有了你的消息,我立马便寻了过来,可我看到了什么?你默不作声的离开,又默不作声的同眼前这个我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子成亲,你想过我的感受吗?难道在你心中,我真的就那样可有可无。”
南山郁知道的,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她原以为只要一直陪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他便会喜欢上她,她不明白,他知道他脸皮薄,不敢冒着吓退他的风险,一直憋在心里没说,可那些话却流露在她是每一个眼神中,他不傻,又怎会不知道呢。
南山郁被她的话惊住,他想了想,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看着灵驭的匕首仍横在穆年颈间,他下意识地便道:“姑娘,你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你,快放开她,有话我们好好说。”
穆年全身不能动弹,也发不出声音,直觉告诉她眼前这突然出现的女子并不好惹,只以惶恐的眼神示意南山郁不要过来,她知晓事情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她要的不多,只是希望南山郁能爱上自己而已,她能感觉到,灵驭左手执匕首,另一只手扼住她的咽喉,她只要一动,那匕首,便一击致命。
灵驭呼吸一滞,身后的影卫渐渐赶到,满园子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有灵驭的命令,他们候在院子中,一动也不敢动。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刚才,他竟然说不认识自己,他真的,忘记了自己?
灵驭猛地发力,偏头推开穆年,那一刻,刀刃划过她的颈脖,鲜血瞬间涌了出来,灵驭全然不顾,抬手,一掌击在她的后颈。
南山郁眼看着穆年倒下,心中盛着心疼,他防备地看着灵驭,看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我都说了你认错人了,你这么闯过别人的新婚之夜,实在是太过粗鲁,姑娘,你打伤了我的妻子,你这么做,又是为何?”南山郁看着她,眸中透着陌生的冷冽。
她见他的笑容,见过他怔愣的模样,还有薄怒时嘴角微微抿起的小动作,但记忆中的南山郁,从来不会用这种陌生的,冷冽到了极点的眼神望着她。
这样的眼神,莫名地让她感到不安,感到一股透心的寒。
“你真的忘了?我是灵驭啊,你到底怎么了,难道连苍狼山都一并忘了吗?”她似陷入绝望,朝他大吼。
听见苍狼山三个字,南山郁浑身一震,他疾步走向灵驭,冷若罡风的声音响起:“苍狼山,你是在哪里听到的名字?”
灵驭眸中闪过一丝惊喜,至少他还记得苍狼山,可转念一想,他连苍狼山都记得,何故却将她忘记。
她静静地看着他,眸中满是苍凉:“苍狼山,是啊,明明你还记得苍狼山,为什么,却偏偏,忘记我。”
南山郁看着她沉痛的眼神,心中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忍,就在他抬手,欲抚摸上她的发时,他猛然惊觉自己的动作过于亲近,他的心猛烈的跳动着,刚才的动作只是自然而然的,仿佛他这么做,已经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你是谁?”南山郁的脑袋顿感疼痛,他突然一把抱住灵驭的胳膊,眸中有一抹痛意闪过。
灵驭见他面色痛苦,心中不由亦跟着一揪,她看向倒地的穆年,眸中的杀意有增无减。
就在一瞬间,她一把推开南山郁抱着她的胳膊,一下子冲到穆年跟前,在南山郁满脸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匕首就这样直直地自穆年背后刺入心口。
顿时,鲜血如注喷涌。
南山郁瞪大了双眼,几乎同一瞬间,灵驭惊觉南山郁猛地扑向她,她被他用力撞开,而手中的匕首砰的一声落在一侧。
一切发生的太快,灵驭惊呆了,她的身体如同被千斤重担压着,沉重的令她喘不过气,看错了吗?她分明看见,他眸中那一抹嗜血的杀意,原来,南山郁竟也有这样失态的一面,而他失态的原因,竟是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此刻南山郁捂住手臂上受的伤,站起来,望了眼躺在地上鲜血淋漓的穆年,又望了一眼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不速之客,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了灵驭身上。
刚才有一瞬间,他真的可以杀了她,可他的手掌落下,却发觉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本以为自己一定会恨她,穆年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可莫名其妙的是,他却并没有对她恨之入骨的感觉,虽然有一瞬间,他真的很想杀了她。
灵驭亦望着他,他为了一个女子想要杀了自己,定是爱着她。
这一刻,他们四目相对。
彼此深深望着,彼此眼中,皆闪烁着灼灼的目光。
转瞬间,似有千年沧海桑田的时光从他们眸中深深略过,深邃而沉寂,如同深不见底的宏渊。
时光流逝,他们皆是无言,只默默对望着。
这时,南山郁突然开口,语气是如寒冰般冷冽:“你走吧,我不杀女人。”
灵驭呆呆地望着他,她多想告诉他,她真的不是别人,他们曾经在一起共度的时光是那么漫长,而那些漫长的记忆现在,却又如此短暂,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发生在昨天,如同一场梦境,梦醒了,虚无化成一场空,此刻的她,脑中只有一片空茫,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想看见。
她望着南山郁几近决绝的眼神,心中酸涩,喉间的哽咽令她喘不过气来,颤着声道:“南山郁,你让我走,那你呢,你告诉我,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你便和一个陌生的女人成了亲,现在的你,真的还是那个我认识的南山郁吗?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为了一个素不相能的女人,你真的就这么想杀了我吗?”
她的话,令南山郁身躯一僵。
在他心中,穆年早已经成为他的妻,从他醒来的那一刻起,他便是这样想的,她不介意他曾经发生了什么,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想好了他们的未来,可未来的一切,都因为眼前的这个人,转瞬间便灰飞烟灭。
灵驭见他不语,挣扎着起身,眼中微弱的火光在隐隐跳动,映出那双眸里的柔波潋滟。
他的一番话,令她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从此,便万劫不复。
此时,门外的影卫待命,剑拔弩张,只等灵驭下令。
灵驭望了眼南山郁,眉眼间具是深深的疲惫:“南山郁,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不管你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并没有忘记,我都要告诉你。”
她顿了顿,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有一天,她亲口告诉南山郁他并非灵族之人的情景,她想过他会震惊,想过他深邃的眸中突然浮现的了然,想过那时,她会说出一直陪着他,直到他愿意离开苍狼山,或者同她终老,逍遥此生的话,可她却从没有想过,告诉他一切,会发生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
她还是太天真了,以为一切都不会改变,以为两个人之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那么感情便可以慢慢培养出来,可是她错了啊,能培养出来的感情,不过只是习惯而已,此刻的她,甚至开始怀疑,和南山郁在一起,到底是出于习惯多一点,还是纯粹的喜欢多一点。
她看不开,可是这一天,终究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