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躺在塌上,思绪乱成一锅粥,想了许久,愣是没有对苍狼山的记忆,南山郁轻轻叹了口气,而后掀起被子,沉沉地闭上了双眼。
灵驭离开房间后,直接去找灵墟。
推开房门,却发现一个人影也没有,她想了想,灵墟很少呆在房间中,她常常去的地方,是后山。
后山靠在苍狼山主峰一侧,悬崖峭壁,极是高耸,历来人迹罕至,但后山却是苍狼山最高的山峰。
幼时,灵墟常带着灵驭去那里,她什么也不做,只是瞭望着远方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以前灵驭便觉得奇怪,只是她毕竟年幼,所以对这件事情并不上心。
几百年过去了,灵墟一个人呆在山上的时间却越来越久,百感无聊的灵驭起初还陪着她,后来便不再去了。
赶去后山时,灵驭果然见到了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灵墟背对着苍狼山,目光遥望,沉寂而幽深,几百年过去了,她总是一个人站在这里,仿佛这样,就能将心底的思念一同覆盖。
“母亲,灵儿来了。”一声轻唤在她身后响起,灵墟收敛神思,转身看着灵驭。
灵墟的面上带着浅浅的忧伤,她看着突然出现的灵驭,目光却穿过她,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灵驭有些纳闷,不由问道:“母亲,你怎么了?”
灵墟的目光移到她身上,淡淡的开口:“没什么,或许是困了,倒是你,以往很少来找我,今天怎么突然到后山来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妨直接告诉母亲。”
灵驭一愣,她不想说,纵使再多问也没有用,想到这里,灵驭不免有些泄气:“母亲为何不告诉灵儿,我已经长大了,可以替母亲分担烦心事。”
闻言,灵墟突然笑了,她抚摸上灵驭尚稚嫩的脸庞,柔声道:“灵儿,有些事除了我自己,谁也帮不了我,不是母亲不愿与你分担,而是即使告诉了你,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不说也罢。”
灵驭沮丧地低着头,见她垂着小脑袋,灵墟不免好笑:“到底出什么事了?快告诉母亲。”
“母亲,我想问你,关于南山郁的事。”沉默片刻,灵驭抬头,睁着一双圆润的眼睛看着灵墟。
灵墟怔愣,在脑海中搜索一番后,了然道:“你说的,可是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男孩?”
灵驭轻轻点头:“就是他,母亲可有印象?”
“有,是我从人间把他带回来的,我嫌他哭得烦人,便将他丢在了半路上,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到了。”
灵墟缓缓开口,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耐。
她一把抱起灵驭,用手轻轻地滑过他的鼻尖:“怎么突然问起他,难道你闯祸了?”
灵驭眉头轻皱:“我没有闯祸,昨天在半山腰遇见他,当时便有些奇怪,母亲,难道你没有察觉出他的灵力很弱吗?我就小小的教训了他一下,他居然直接就给昏过去了,这体质在苍狼山中真是百年都遇不到一次。”
听她说完,灵墟皱着眉头,她轻轻放下灵驭,转身面对着苍狼山,双手覆在身后,缓缓开口道:“这是你外婆的遗言,虽然我也很好奇,但她嘱咐我,务必在十年之后将一个叫南山郁的孩子接回苍狼山,当时我便发现了他灵力低微,且瞧他的模样,就算修炼上千年,他也无法运灵,虽然如此,我还是照着你外婆说的做,母亲也有些不明白,你外婆为何在临死前,嘱咐我带回这么一个人间的废材。”
“人间?你是说,他根本就不是苍狼山的人,对吗?”灵驭抓住了关键,拉住灵墟的双手追问道。
灵墟顿了顿,接着说:“没错,他不是苍狼山的人,我想,他应该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灵驭一惊,所有的事情串联在一起,她总算明白了,为何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点穴之道都能困住他,为何他对灵力一无所知,连最基础的御风都不知道,最明显的是,他连受了伤都无法自愈,这对于苍狼山而言,本身便是不可寻常的事,但如果用他是凡人这一说法,那么一切便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脑海中倏地想起南山郁听到她愿意教他运灵的表情,那时他面上虽没有表现出来,但明明,眼中却透着渴望的光芒。
那光芒,此刻想起来竟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因为是普通的凡人,所以他这么禁不起折腾,灵族拥有的强健的身躯,他没有,凡人是多么弱小的存在,连风寒也受不得,生老病死也罢,对于灵族而言,生命是非常漫长的,但凡人呢,他们的一生短暂仓促,也许过了六十年,她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灵驭的小手握成团,她知晓南山郁的体质弱,却没有想到,他竟真的不是苍狼山之人。
灵墟看着她沉默的模样,心中纳闷:“你跑来后山,就是因为他的事吗?”
“是,因为灵儿之前一直都想不通,明明是苍狼山的人,为何看着却如此陌生,当女儿问他来苍狼山多久时,他直说不久,问他以前的事,他一概记不起来,母亲,这是你做的吧,可既然他只是区区一介凡人,就这么让他留在苍狼山,真的好吗?总有一天,他会早我们之前死去,那样的话,会不会舍不得啊。”
灵墟一言不发,说实话,灵紫涵既然会这么做,便说明南山郁一定不是普通人,当时她也怀疑过,但无论怎么查,南山郁确实只是一介普通凡人。
她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但事实上,当年灵紫涵在他身上放进了一丝自己的灵力,而灵墟也是凭借着那道熟悉的灵力,才分辨出南山郁。
奇怪的是,那道灵力在她触上他的一刻,突然间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流动在他体内的,一缕微弱的残魂的气息。
只要在感应到他体内,那抹微弱的残魂时,灵墟才有一种她没有找错人的感觉。
有片刻沉默,半响,灵墟才道:“生死由命,凡人的生命与我们是不可能相提并论的,所以,你还是注意和他保持点距离,人间的六十年,在苍狼山不过一瞬,你要把握分寸。”
说这话的时候,不知缘何,灵墟的心突然感到一股沉痛的感觉,闷得让她说不出话,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破土重生。
“南山牧。”倏地,灵墟突然念出了一个让她倍感熟悉,这个名字仿佛只是自然而然地说出,她感觉熟悉,可是却怎么也想都想不起来。
灵驭见她面色凝重,眼中布满浓浓的迷惘,她忍不住将手伸到她面前,轻轻晃动:“母亲,你怎么了?南山牧是谁,为什么突然提到他?”
脑袋突然一阵钝痛,有些零散的片段在眼前不断闪现,灵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双带笑的桃花眼浮现在眼前,怎么也挥散不去:“是谁?为什么我会不记得,明明我……”
她没有再说下去,似想到了什么,她突然一把抓住灵驭的双手,颇有些激动地道:“南山郁!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灵驭一愣,看着她紧紧抓住自己的手,面容上满是不解和疑惑。
她想了想,才缓缓道:“他身体差不多刚刚恢复过来,女儿把他留在了房间,现在应该还没有走。”
话音刚落,灵墟顺势牵着灵驭的手便打算去找南山郁。
看着灵墟的一反常态的焦急,灵驭停下了脚步,灵墟扯了扯,她半分未动,在去找南山郁之前,她必须先得弄明白一些事。
灵驭转身,见她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眉头轻轻皱了皱:“灵儿,母亲现在需要见他,若是你不想去,母亲自己一个人。”
见她隐隐动了怒气,灵驭松开了手,一双清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灵墟:“母亲,你突然想到南山郁,是想起了什么?”
“母亲自有分寸,这个无需你知晓,只是确认一些事情罢了。”这时的灵墟,只是隐隐觉得方才脑海中闪现的那双桃花眼令她莫名熟悉,而南山郁亦有这样一双眼睛,熟悉的感觉,却又被遗忘。
她终于意识到,千百年中,她似乎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双含笑的桃花眼盛开着灼灼光华,渐渐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掌熟悉的轮廓。
灵驭却不这么想,她看着灵墟,道:“母亲,你可保证不会伤害他?”
灵墟怔愣,凝重的面容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细看来,透着淡淡的无奈和哀伤,她看了眼灵驭,浅浅一笑:“自然,无缘无故的,我为何伤他,何况,他也是你的朋友,放心吧,母亲只是想见一见他。”
“好吧,女儿同你一道去。”灵驭松了口气,方才见灵墟面色瞬间沉下,她竟有些害怕,好不容易救活南山郁,她可不想轻易就让他出事。
灵驭重新拉过灵墟的手,带着她离开了后山,灵墟跟在灵驭身后,心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