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浮动,带着君子兰淡淡的香气,空气中混合着檀木的味道,与君子兰的香气交织在一起,令人沉醉其中,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三人站在原地,四周极静,唯有风吹动竹林的簌簌声响,苏白卿的身后,姚月紫的视线从凤华身上移开,转而看向苏白卿的方向。
苏白卿一席白衣胜雪,干净的不染一丝尘埃,她看着他熟悉的背影,挺拔的身姿站在她的前面,脑海中蓦地想起方才在空地上,他对他说的那番话。
他说他厌倦了尘世的纷扰,将狐狼两族之间的恩怨了结后,便把狐主的位子重新归还凤华,而后,离开寒水峰,只愿与她携手,在天地间四处游走。
那一刻,她便在想,往后天下之大,有他的地方,便是她一声的牵挂,她再也不要与他分离。
似有感应般,苏白卿突然转过身,见姚月紫正在出神,冷峻的面容上不由浮现一丝浅淡的笑容。
他什么也没说,如夜色般深沉的眸中却透着化不开的宠溺。
凤华一直在往后退步,直到古朴的格子窗挡在了他的身后,那扇窗子设在玄关处,离窗台近三尺,不远处有一张凳子,他失魂落魄地拉过,目光游移不定,恍恍惚惚地,口中不断呢喃着一句,她不愿见我。
隔着数尺的距离,姚月紫和苏白卿没有听清他在呢喃些什么,姚月紫此神游中恢复理智,见苏白卿含笑地望着自己,她面色不由浮现一层淡淡的红晕,心底也在刹那间,变得异常柔软。
他们相视一笑,凤华淡淡地瞥向他们,原本面如似水的眸中有了一瞬间的光亮,恍惚间,在姚月紫和苏白卿身上,他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看着他们,他不禁想,若是当年没有那一场蓄谋已久的利用,他是不是能早日明白,原来在千年无尽的岁月中,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并不会令人快乐,他被仇恨蒙蔽了太久,当那层薄雾揭下时,他才恍然明白,曾经一无所有,在山林间与她共度的时光,才是他这漫长的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纵使那时他沦为一个废物,纵使他灵体尽散,他却拥有这世间,最纯粹,最简单的美好。
他何尝不明白,多少次午夜梦回,从睡梦中看见她睁着一双迷蒙的双眼,满目凄绝,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他的心便揪成一团,狠狠地折磨着他,当年,灵墟被他亲手抽夺几近全部的灵力,只留了一点言灵之力在她体中,以此延续她的生命,他怎么也无法忘机,那一夜她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覆在她头发上的红盖头揭下时,她脸上那无处躲藏的幸福,那一刻,是他这一生中最美好,也是他这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
他匆忙筹办了这场婚礼,在只是吩咐人在客栈中布置一番,他却一直在街头到处流连,心底的思绪乱成一团,漫无目的地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消除隐藏在他心中,隐隐的悲伤和不安。
他真的害怕她恨他,可是过了那一夜,她对他的爱意,已经渐渐被仇恨代替,那日直到黄昏,夕阳的余晖洒落洪州城的街市,他才慢慢回到客栈。
她安静的坐在床头的位置,一盏交杯酒饮下,这在人间象征着百年好合,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酒,饮入他口中,却只有浓浓的苦涩。
在灵墟看不见的交流里,他眼角的泪滴落,而后他便执起她的手,缓缓走向了床榻的方向。
曾经有一刻,凤华也想过放弃,但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全然没有了意义,他只能缅怀,只能在漫长的,无尽的岁月中,深深的思念着那一抹远去的身影。
抽夺灵墟的灵力之后,凤华没有在洪州城逗留多久,他不敢在留在客栈里,更加不敢,对上她满是哀伤的眼神。
从饮下那杯酒,到知晓真相,灵墟一直没有哭,到最后,看着凤华离开的背影,她甚至笑了,只是笑容中,不再有往日的明媚,有的,只有化不开的苦涩和无可奈何的,深深的绝望。
也许从那一刻起,故事的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灵族拥有漫长的生命,再相见时,她在明,指着寒水峰主峰的方向,目光摄人,眸中只有恨意和强烈的杀意,他在暗处默默地关注着她。
凤华从不敢去问那一夜之后,她去了哪里,又是如何回到苍狼山的,他更不敢去问,在她消失的近整整三百年的时光中,杳无音信,得不到半点风声的她,到底在哪里,又会想些什么。
三百年中,他每一天都过得度日如年,他偷偷派人去过苍狼山,那时灵墟正在闭关,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而灵紫涵为了能让她早日恢复本体,只对外说狼族少主正在云游,灵墟在狼族一直没有公开露面,众人对她贪玩,喜爱流连人间的趣好都有所耳闻,便无人在意。
在更早之前,灵紫涵让南山牧将灵墟早日带回,灵墟迟迟未归,就连南山牧亦是下落不明。
她忍耐不住,心中愈发担忧,索性,当初留在灵墟身上的灵力起了作用,找到她时,她靠在一块巨石后面休憩,一张白皙的面庞上布满了尘埃,看上去极是狼狈,灵紫涵见她心力不齐,心下大惊,情急之下,便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的灌输到灵墟体内,由此,灵墟的身体才会会在短短的三月内恢复。
但灵力的大量流失,却险些要了灵紫涵的命,灵墟恢复后,在床榻上躺着很长的一段时间,灵紫涵救女心切,见她迟迟没有睁开双眼,便每天都在她体内灌输灵力,时间久了,灵力复原地越来越慢。
而灵紫涵的灵力在灵墟体中,与灵墟的灵力相融合,很快便恢复了大半,灵紫涵却因此,灵力出现了亏空,她对此毫不在意,终于,灵墟在某日的黄昏醒来,她睁开双眼的刹那,一滴泪便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灵紫涵将她的异样记在心中,面上却一往如常,不见有丝毫责怪的神情。
而后,为了彻底让她恢复灵力,她刻意命人将她远送出苍狼山,只为了能让她心无旁骛,灵墟自醒后便一言不发,始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仿佛对周围的世界失去了兴趣,目光中透着慢慢的灰颓。
她对灵紫涵的安排毫无异议,似乎已经麻木了般,灵紫涵让她做很什么,她便做什么,与之前活泼,甚至还有些蛮不讲理,飞扬跋扈的灵墟有了天壤之别。
若不是因为灵墟眼中清明澄澈的眼神,她真怀疑,眼前之人还究竟是不是她的女儿,她不知晓她在人间发生了什么,看着灵墟整日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亦不敢开口询问,怕触及到她的心事。
而后,灵墟离开了苍狼山,那是的灵紫涵,身体已经渐渐出现了异样,她察觉出来,却死死硬撑着,整整过了三百年,她因灵根破损,灰飞烟灭而亡。
而致使她灵根破损的原因,不是因为灵墟,而是消失了近三百年的南山牧。
灵紫涵一直没有放弃找寻南山牧的下落,整整有三百年的时间,她都未曾见过他的身影,心中的担忧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愈发明显,灵紫涵隐隐猜到了南山牧可能遭遇不测,但却始终不知道,他是因何而死,又是因为何种原因,迟迟没有出现在苍狼山中。
直到那一天到来,派去找南山牧的影卫抱着一块已隐隐有了发黑的骸骨,出现了苍狼山的大殿。
灵紫涵悲恸难当,南山牧的死成了一个永久的秘密,她知晓他与灵墟之间的情谊,便最后一次强行运灵,将南山牧的记忆中苍狼山所有人脑海中抹去,从此,这世间再无南山牧。
她的灵根由此开始动摇,也就是在那一刻以后,灵紫涵的魂魄渐渐散去,带着南山牧的记忆,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灵墟匆匆赶回苍狼山,抱着灵稀罕冰冷的肉身嚎啕大哭,不久后,灵紫涵的肉身亦随着她的灵魂散去,消失在天地间,无影无形。
她成了孤单的一个,回到苍狼山以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新一代的狼主。
自灵紫涵逝去,她彻底变了,若说之前的她只是麻木,对周遭的事情变得冷漠无情,那么后来的她,便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刽子手,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回到苍狼山时,最初有人对她的能力表示质疑,灵墟当着众多狼族之人的面,飞身到那人眼前,用一把短刃,勒过他的脖颈。
连带着,那人的同宗亦被牵连,由此,灵墟树立了自己的威望,安葬好灵稀罕的遗物,她便穿上素袍,提起长枪,尖锋直指寒水峰的方向。
清澈如水的眸中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意,她重新活了过来,心中的怨恨却越来越深,几乎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只有杀了他,方能消解心中的怨念。
闭关修炼的时光中,她一心只想着复仇,而能杀了凤华,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她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