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q 诚凛预赛的征程（十二）
相田的话音刚落，白羽如同冷水从天而下，神情一瞬间呆滞，脚下一乱，急停之下重心不稳加惯性太大，从小腿处弯曲，腰部坠下，整个身体仿佛有了连锁反应一般一段一段地往地板上扑去——
也正是在这个身体失重的状态下，白羽恍惚中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不断上升的周围的篮球架，巨大的篮筐在她的眼中如同星辰一般闪耀清晰，手里的篮球就那么习惯性地缓缓地置于了胸前……
在相田的眼中，也就上演了这么诡异的一幕。
白羽整个人倾倒在半空中，完全可以预见砸在地板后的惨状，但在这个所有运动员都惊恐、扭动地关头，白羽竟然神情安然，视线紧紧攥在一个地方……相田一愣，随即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该死的她不会是想要投篮吧！”
就好像验证了她的惊呼一般，白羽猛地腹部用力，双手五指轻扣住的篮球如同弓箭一般猛然被双手掷出，也正是在这一刻，白羽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控制，整个人栽倒在了地方。虽然强硬地扭身护住了自己的背部，但落地后猛然一震右肩膀发麻的疼痛和胸口的压抑让她有了要吐血的错觉。
她在地板上因为突然袭上来的疼痛而忍不住微微蜷住身体，闭眼咬牙，克制住叫痛声。
这样的情况熟悉得有些过分，即使是在一年前，她也没有这么对自己的身体这么失控过。初一刚开始的时候，摔的狠但也进步的快，对身体的控制能力愈发自如，到一年后基本上都能保证是轻伤……而非像这一次。
果然是自己太久没有打球了吗。
白羽有些痛苦地闭起了眼。
但所有的这一切都无法掩盖掉此刻相田如同看了鬼一般的表情。
球进了。
在那种情况下出手，竟然进了？
球速度飞快，如同一开始就经过精确计算一般，直接砸板反弹进了篮筐，因为太过快速和干净，竟然让人无法产生是巧合的感觉。
短短的几分钟内，相田嘴唇发干，舔了一下依旧干涩的厉害。
她觉得她已经跟不上事情变化的进度了，又或者说，她跟不上白羽的脚步了……
她的目光渐渐地转移到了那个从地板上慢慢爬起来的身影身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白羽活动了一下身子后，感觉还行，抓起篮球又开始往白线的原点走了。这一下，让相田傻眼了，靠！这个世界真的疯了吗？那真的是个女生吗？她还想再来？
白羽看了眼脚下的白线，小小的发呆。
刚刚那种在白线上如同鱼儿在水中顺畅感还残留在她的肢体上，手指忍不住动了一下，想要回味那种感觉。有点神奇……似乎非常的爽？
但很快，她想到了相田那一声“停”，神色一变：果然自己要停下和别人叫停是两个概念，毫无准备下的急停给人的准备时间几乎压缩到零，身体瞬间都控制不住了……急停跟身体带来的负荷太大，对人的反应能力和对身体控制的要求更是高了一个级别，而这个级别，让白羽有些惶然。
随即她一咬牙，懒得再想了，她根本就不了解这些东西，全靠着自己一股蛮劲和感觉练着篮球，对于她自己到底什么水平，她不清楚，但也知道自己有着太多不可弥补的不足。
之后，白羽又强硬地在白线上奔了几个来回，这几次到好多了，身体的平衡一被打破，她就会控制自己慢慢地停下来。她有些不解地转头看着身后已经看不清楚的白线……她找不到之前那种游动的感觉了。
场外的相田叹了口气：这才是正常的，那种状态怎么说想进就能进？那一瞬间的体悟和奇妙的感觉，是可遇不可求的。
她本想让白羽停下来走了，但白羽又开始地跑动让她有些反应不及，又开始了？人家一动，她自然也不能强行让人家停下，每次都想着等这次结束了就喊吧，但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当相田回过神时，白羽竟然又跑了不下十次？！
那家伙是怪物吧？明明在走回白线的途中身体都在颤抖，但一跑动又仿佛什么事都没有……
而也正是在这不下十次的跑动中，白羽又有一次进入了那种状态。身体如同在水中滑动，不断有水流从她的发丝边、手指边、手肘边、腰部、腿部滑开，但身形却丝毫不受阻止……身体的动作往往出现大幅度的扭曲、手与脚的位置超乎常理，却让人觉得异样的协调。
最难得的是，每一次停顿、转向变速间仿佛是踩着钢琴键一般，轻盈得不可思议，脚边不断翻动着细小的羽毛。
不知不觉间，相田突然不想回去了，望着白羽，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她开始喊停，大叫着白羽快站起来，跟白羽讲她刚刚的动作问题……她也跟白羽一起犯傻了，但这一次，她乐意的很。两个人像是入了魔一般，一个不肯停下，一个拼命叫停。
在白羽越来越熟悉那条诡异的白线后，她被叫停的数目越来越多了。有的时候甚至身体刚刚急停转向后就被叫停，差点摔了个人仰马翻……
每次都是在人在半空中丢出去的球，有的时候甚至连整个人前扑出去后猛地单手从身后抛投……
比起诡异的白线，这种在紧要关头的投球她更熟悉一点。任何的姿势下、任意的角度下，她都可以迅速地找到最适合的出球方式和球路，即使那些方式看起来诡异无比、常理不可理解。
她也没有刻意要这样的投球，这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想要进球，本能性地就那样投。一次两次后，她反而习惯了这样的出手。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更为熟悉的出手方式给了相田新一轮的震撼！
这种游戏，难度之一在于白线，难度之二就在于急停后的出手。
白羽能如此快的适应白线就让她不可思议了，但她怎么能想到，白羽的出手竟然浑然天成了！！哪里有这么恐怖的人，瞬间就领悟了怎么投球？
在那样危机的情况下，能克服掉自己的恐惧后还能那样稳定的出手，更该死的是，成功率高的恐怖！除了偶尔几次完全控制不住身体后球出现的偏差或者来不及出手，其它的出手几乎都进了！而且，将近五个出手方式下来，竟然没有一个重复的！每一个的出手角度、手法都让人忍不住震撼，而且是，每一次！
即使再有投球天赋也不至于开挂至此吧！
虽然白线诡异、投球方式也不固定，但不同的人走白线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白羽的感觉是轻盈游动跟人羽毛似的翩然之感，也有人走时会给人电闪火窜的暴力之感，也有人走出来后仿佛是在跳舞一般充满着灵动活跃之势。只有最适合自己的，没有最好的。
同样的，急停后的出手也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方式出手……但她保证，她绝对没有见过像白羽这种如同重锤砸墙的充满着暴虐气息又捉摸不透的篮球。
相田克制不住自己的深入思考，这样的篮球的出手方式看起来已经成熟，白羽每次的出手都流畅而快速，几乎没有停滞……就好像她早就熟悉了这样环境下的投球一般！
相田身体猛地一震，这个想法冒出来后她觉得自己浑身的细胞都被狠狠地拉扯了一下，不会吧？
怎么可能会有人习惯在最危急的情况下每次都会受伤的情况投球？怎么可能会适应那种极端的情势！！
相田觉得自己一口气突然倒腾不上来，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小怪物。
如果……真的是这样呢？
相田此刻的心却全然浸入了另一种骇然的状态，如果真的是这样，白羽她的篮球，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啊！？
之前她看到的那些标准的如同教科书一样美好的动作都是假的吗假的吗！
一个人真的可以同时拥有那种温和的篮球又有着如此暴力的出手吗？！
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出现在一个女孩身上！
明明是安静地坐在场下的帮所有人准备、记录的经理，是总是有点傻呆呆的被所有摸头的女孩，不怎么讲话但投球却很漂亮的人……怎么突然变成了一个无法想象、让她震惊如斯的家伙！
终于在白羽又一次不小心地扑地许久没有起来时，相田出声了：“够了，都够了。不要再跑了……”她的声音竟然在发抖。
地板上的白羽听到了什么后身体颤动了一下，许久翻了个身，大字型躺在了篮球场上。
白羽的神情有些恍惚，望着天花板，眼前一切都慢慢的湿润了，看不清楚了……不是不痛的，不是不想放弃的，也不是不恨的……
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痛，但每一个肌肉又发热地让她忍不住再站起来再来一次……诺大的篮球场，背后的地板，双手双脚触及的位置，这里，是她的世界。
许久，她慢慢地用手捂住了眼睛，手心又热又湿……脸颊似乎有什么滑了下来。
终于遏制不住，发出轻微的哭泣的几乎哽咽的声音。
到底有多久……没这么痛快的打球了。
安静地有些可怕的篮球馆内，回荡着有些压抑的抽泣声。
相田望着躺在场中的白羽，默默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