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觉得自己重生以后,经常晕倒。她再次醒来之时,树上的虫儿还在鸣,天尚且光亮。还好,自己没睡太久。白芷腾地坐起来。在旁照看的清荷见自家小姐醒来,连忙跑过来,扶住白芷,探探她的额头,“小姐,你这一晕,姑爷担心坏了。”
“姑爷?”白芷稍许一愣,记忆回到自己晕倒之前……
她连忙起床,却被清荷拦住了。清荷跺脚不依,“小姐,姑爷已经是你的了,不会被人抢走,你就休息休息,明天再见也不迟啊。”
白芷捂住胸口,差点吐出血来。事情怎么变成这样?慕屠苏怎么下聘的是她?前世她热脸贴冷屁股也不能得到他丝毫的青睐,如今她知道滚了,怎么峰回路转了?
在事情还有转圜余地,她势必要力挽狂澜。慕屠苏的真爱是南诏小公主,她再也不会干扰,再也不会痴心妄想。
清荷怎么也阻止不了暴动的白芷,力气稍有松开,白芷便像个泥鳅一样溜跑了。清荷只能在身后懊丧地跺脚。小姐高兴疯了,就像……急于交、配的小狗!
白芷跑到白渊的书房,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连绣花鞋也少穿了一只,样子看起来十分狼狈。白渊见白芷如此登场,有些不满,“堂堂知州之女,怎是这副样子?”
白芷不理,直接跪下,“爹,女儿只求你一件事。”
“说。”
“女儿不嫁。”白芷为了真实,泪珠子从夺眶而出,差点自我摧毁,留个鼻涕以表真心。
白渊愣了一愣,眉头皱了起来,“开什么玩笑?爹聘礼都收了。再说,当初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她只是嘴上说说,可行动都不曾做出来。当然,这话她不可能告诉她爹。她无理回驳,只能无理取闹,“女儿就是不嫁,求爹成全。”
“胡闹。堂堂世子还配不上你?”
“无。”白芷低头,收敛情绪。
“回去,勿要在这里任性,都是平时宠坏你了。”白渊拂袖,已然动怒。
白芷咬咬牙,这才稍微冷静下来。方才情急之下,乱了分寸。她爹盼着和恭亲王联姻,好成就自己的仕途。她这样冒然的请求,肯定会被驳回。
白芷叩拜,“女儿唐突了,多谢爹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再此拜别。”她磕了一个响亮的头。
白渊觉此话稍有不对,蹙眉道:“这话什么意思?”
“无。女儿有些不适,先回房了。“白芷不等白渊回复,直接退了出去。白渊这边行不通,只好找慕屠苏说清楚了。她在去别院的路上,偶遇白芍。
白芍见白芷脸上带着泪痕从爹的书房出来,嘲弄地笑道:“姐姐,这还没出阁呢,便这么迫不及待地拜别爹?这又是去拜别大娘二娘?”
这话充满了酸味儿,白芷不想与她一般见识,唉声叹息,“可不是,本来这是妹妹该做的,万万想不到世子如此有眼光,及时回头是岸。哎,还想多服侍他们老人家。世子真是太心急了。”白芷朝已经气得七窍生烟的白芍挑挑眉。
“姐姐速速去吧,莫要让大娘二娘等急了。”
白芷忽而感伤地强行抱住白芍。手无缚鸡之力的白芍挣扎不开。白芷脸上失了不正经,一脸正经地在她耳边说道:“妹妹放心,我不会抢你的心上人,就是我死,我也不会嫁给世子。”
白芍不在挣扎,愠色的脸上也一下子平静下来,不解地问:“你不喜世子?”
白芷松开白芍,朝她笑笑,“他不是我的良人。这一世,我不想再糊涂。”
白芍不懂。
“若我死了,求你照顾好爹还有我娘。”白芷沉重地对她拍拍肩膀,落寞地离去。白芍望着白芷的背影,眼神不定,带着不解目送白芷,直至消失在黑暗中。
这番话,白芷实则半真半假。她不嫁慕屠苏是真,去死是假。她好不容易重生一次,怎会再作践自己一次?她只是不想步入后尘,爱得那般凄惨毫无尊严而已。
她对白芍说这番话,其实自有目的。此番乌龙下聘,让白芍失了面子,对她的敌意扩大化,要是以后她还呆在这家里,两人势必水火不容。若她“因为是妹妹的心上人而不嫁”,对她的敌意是否会轻一点?这是她自作聪明的做法,成效也只能以后才知。
她派别院的丫鬟去通知慕屠苏,未料得到的答案竟是慕屠苏去穷奇山脚看山庄竣工如何。本是无功而返,却被恭亲王妃叫住了。
白芷无奈,只得跟着静观其变。
恭亲王妃邀白芷坐于亭中。恭亲王妃推了推身前的糕点,“白大姑娘吃吃,这是王爷派人从京城捎过来的。”
白芷点了点头,小抿一口,夸赞,“味道甜而不腻,酥软,入口即化,极好。”
“你这么费尽心思进我王府,以后会有这个口福的。”
白芷顿了顿,转眼工夫,又如方才一般,相安无事地品着糕点。心里却亢奋了,很好,非常好,王妃不同意,最好来个棒打“鸳鸯”,退了这门亲事。
恭亲王妃叹了口气,“不过也罢了,世子喜欢,我拿他没辙。从小倔。”
白芷差点跪下求恭亲王妃拿起棒子挥舞拳头,拆散她和慕屠苏,她定会感恩戴德,替她积福。
恭亲王妃把手抚在白芷的手背上,放下王妃的姿态,以婆婆的姿态说道:“本宫与王爷伉俪多年,只有这一个儿子,虽你以妾的身份嫁进我们王府,但看得出来,世子很欢喜你。前些年,本宫本想给世子安排一个通房丫头,可这愣小子誓死不要,丫头脱光光放在他床上也被他原封不动的送回来了。当时本宫与王爷惊了一身汗,怕世子有什么隐疾,找了许多大夫。后来世子忍无可忍才道真相,说是想与心爱之人共赴云雨。噗,这傻孩子啊!被别人知道,指不定要被嘲笑死!”王妃笑了起来,从眼神中可看出,她对世子的喜爱。
白芷却笑不出来。这一世的慕屠苏与上一世的慕屠苏并无不同,依旧奉行着只与心爱之人共赴云雨的理念。是以,前世的她虽做了他的小妾,他却从未碰过她。两年,她在煎熬中虚度了两年。
恭亲王妃执起白芷的手,摸索着,“望你能生个长子给本宫抱抱。”
白芷尴尬地笑了笑。
她不是他心爱之人,是以,不可能会有孩子。
与恭亲王妃聊到天色渐暗,白芷才回到自己的临水轩。沐浴更衣后,准备就寝。忽然别院的丫鬟来到临水轩传口讯。慕屠苏邀请她,明日辰时去晋阳湖畔泛舟游玩。
白芷抖了抖嘴唇,正好,把这亲事退了。
次日。将近辰时。
白芷梳洗完毕,并未精心打扮,单单斜插一支金步摇。清荷不解,“小姐,今儿与姑爷游玩,这样会不会太素了?再说,小姐平时喜翠簪,今儿怎么戴金步摇了?”
“话多,掌嘴。”白芷与平时一般,嬉闹地伸出手,要掌清荷的嘴。清荷立马跑开,吐吐舌头。
此时,丫鬟来接白芷了。白芷如个大家闺秀紧随其后的离开。
在白府门口,与慕屠苏会面。这是自她所谓的“高兴”晕倒后,第一次与他见面。慕屠苏见白芷走来,细长的凤眼微微一笑,伸手便握住白芷藏于袖中的玉手。
白芷微微挣扎,慕屠苏不放。
白芷怒道:“世子,男女授受不亲。”
慕屠苏不理会,“本世子暂且让你占下便宜吧。”
白芷:“……”
湖畔之上,一叶扁舟缓缓而行。白芷坐于船尾,慕屠苏坐在船头,四目相对。慕屠苏问:“你可知,我为何带你来泛舟?”
“王爷与王妃定情于小舟之上。”
“咦?你怎知?”
白芷只能自嘲而笑。曾几何时,她便站在岸的那一边,看着心爱之人对另一个女人讲述关于他爹娘的鹣鲽情深,希望以后也能有个相爱的妻子共赴人生的辉煌与低潮。
“世子……”白芷沉吟片刻,蓦然抬首,定定地注视着他,“我想世子找错人了。”
慕屠苏微微蹙眉,并未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白芷道:“请世子退婚。”
慕屠苏愣了一愣,“为何?”
白芷深吸一口气,淡然说道:“白芷心有所属,此人并非世子。”
短短数十字,却针针见血插进慕屠苏最弱的肋骨之上。曾经的白芷太爱慕屠苏,所以她深知,慕屠苏绝对会放手。他不会去勉强一个不爱他的女人留在自己身边。他是那般孤高自傲的绝世男子,怎会容许?
“他是谁?”慕屠苏原本意气风发的脸上失了光彩,睫羽微颤,低声说道。
白芷紧闭双唇,不说。
慕屠苏嘴角噙着微笑,“我以为我们……”他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给她一个果决的答案,“你是认准了我会放手吗?倘若我说我不放呢?”
白芷怔了怔,这不在她的预估范围内。白芷抿了抿嘴,“世子会的。”
她怎会预估错误?她是那样了解慕屠苏。
“不会。”慕屠苏回她。
白芷看着泛起微浪的湖面,咬牙逼迫,“世子,白芷此生只爱他一人,若是世子相逼,白芷唯有投湖自尽。”
慕屠苏却倏然笑了起来,“白姑娘最拿手的就是投湖自尽了。”
戳中白芷的伎俩,白芷脸上有些挂不住,“你怎知我喜欢投湖自尽?”
“我有嘴,有耳,会问会听。你是我的人,自然感兴趣。”
“你觉得我不敢?”
“你一向投湖于临水轩的自凿湖,而且必定在会游泳的家丁面前才投湖。如今,四下无人,唯独只有我。不过很可惜,我并不会游泳,救不了你。你得想清楚。”
白芷二话不说,直接投进湖里,果断,决绝。
“芷儿!”慕屠苏紧随其后,跳进湖里。
可最后,是白芷救起不会游泳的慕屠苏。
她前世早已学会游泳,无人知晓。慕屠苏不会游泳,她知道。可不会游泳的他想都不想就跳下水去救她,她怎么也不知道是为何?
白芷拍醒了吃了一肚子水的慕屠苏。慕屠苏幽幽睁开眼眸,那双漆黑的眸子眼里只有白芷,他努力地伸出去,去抚摸白芷光洁的脸庞,淡然一笑,“芷儿,没事就好。”
下一刻,他再次晕了,手失去力量,落了下来。